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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40章 暂字何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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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徐鹤震惊,就连同桌另两位官员也被同桌之人的身份吓了一跳。

唐顺之虽然年未至四旬,但早已名满天下。

其祖父唐贵就是进士出生,后任户部给事中,父亲唐宝也是进士出生,任河南信阳与湖南永州府知府。

他幼年时代,其父对他管教甚严,写字不端正就要挨打,出去游玩回来晚了也要挨打。

母亲也经常责骂他。

不过,他天资聪颖,而且很有个性,在同龄人中是真正的佼佼者。

唐顺之很喜欢读书,经过父母的严格教导,已经延请名师,因而学业有成,仅仅在二十三岁那年,他便参加了会试,取得了第一名。

不同于后世明朝的唐顺之因为结交太子,其中有一段时间被削籍为民,这一世唐顺之可谓顺风顺水,因为在翰林院钻研《六经》、《百子史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在这期间,他提出学习唐宋文章“开阖首尾经纬错综之法”被士林所赞。

更牛的是,这人精通数学弧矢割圆术,着有《勾股弧矢论略》《勾股六论》等书。且善珠算,被认为是大魏朝天字第一号打算盘的能手。

这样的人,武功还很好,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

徐鹤对这位文坛大佬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躬身一礼道:“没想到是荆川先生亲临,学生三生有幸。”

唐顺之笑道:“亮声无需多礼,我观你之文章,将来成就不在我之下,亮声是治《诗》吧?”

旁边两人见唐顺之竟然如此看好眼前这位少年,不由对徐鹤刮目相看。

原本他们以为这少年能坐在卯桌,是因为伯父徐嵩的缘故,看来并不仅仅如此啊。

徐鹤道:“学生实不敢当先生的夸奖,没错,我本经确为《诗》,在文集中也有些关于《诗》为题目的拙作,让荆川先生见笑了。”

唐顺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场中沈家家乐的一名伎人抱着琵琶弹奏了起来,因为颇为靠近卯桌,所以说话听不太清,两人便收住话头,听起了琵琶。

徐鹤对乐理不通,也不知道伎人演奏的是什么曲目,只知道叮叮咚咚的还挺好听。

这时,沈家三公子沈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卯桌。

到底是世家子弟,虽然唐顺之在桌上官位不是最高,但沈玞却第一个给他行礼,两人说了会话,徐鹤能看出来,沈玞对唐顺之十分恭敬,甚至都有些谄媚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跟唐顺之打完招呼,沈玞竟然没跟卯桌上另两名官员说话,直接一屁股坐在徐鹤身边道:“亮声贤弟,此间事忙,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徐鹤笑道:“沈三公子,我自己坐坐就行,无需招呼!”

沈玞夸张道:“这怎么行,你可是我沈家贵客!”

说完,朝旁边那两位绯袍努了努嘴小声道:“在我看来,亮声贤弟比这些官员可重要多了!”

徐鹤闻言,心说这沈三也太直白了吧,不,简直都已经恭维得露骨了。

恭维人也不能交浅言深吧?

自己好像第一天认识此人,如此做派,实在是让人不适。

好在沈玞也没再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只是坐在唐顺之和徐鹤中间,时不时聊些有的没的。

终于,外面不知又有哪位贵客来了,下人小跑着来卯桌通知他回去迎宾。

等他走后,唐顺之干脆坐在徐鹤身边道:“亮声跟这位沈公子很熟悉吗?”

徐鹤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抿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顺之喝了口茶道:“这位沈三公子刚刚评价琵琶乐曲,说【如听仙乐耳暂明】,耳朵一时间清亮了许多!亮声,你觉得呢?”

徐鹤闻言刚想说自己不通乐理。

但突然看着唐顺之,见他眼中有考究之色,于是收住了即将说出的话,细细品味唐顺之之言。

如听仙乐耳暂明,出自白乐天的《琵琶行》,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这首诗在后世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沈玞用来形容家伎的琵琶曲,这没什么问题。

那唐顺之考究的到底是什么呢?

徐鹤又把沈玞的话细细想了一遍,突然眼前一亮笑道:“《说文》有解,【暂】,不久也!但用在此处,不可用此解!”

唐顺之拊掌大笑道:“那应该作何解释?”

“《史记·李将军列传》有云,广暂腾而上胡儿马!此处应作【仓促、突然】之解!”

原来,沈玞在说完【如听仙乐而暂明】后,又加上了一句类似解释的评语,在评语中,沈玞将暂明的【暂】字解释成一时间、暂时的意思。

这其实结合上下文语境来看是不对的。

此时的白居易被贬浔阳,政治上大感失意,“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如今忽然在异乡听到了久违的京都之声,怎能不耳目一新呢?

他为琵琶女高超的技艺和音乐的魅力折服,在白居易的笔下,琵琶女的音乐已经达到了尽善尽美的境界,他与琵琶女相见相诉,同病相怜。

此时此刻,他怎么会以【一时】而满足?

所以,暂解释为【突然】,似乎更加符合白居易当时的心境。

再看【广暂腾而上胡儿马】这句话。

可以翻译成,李广突然翻身上了胡儿的马!

所以,暂是可以当做【突然】这个词来使用的。

唐顺之感叹道:“原本我在京中收到书坊文集,听说是一十五岁少年所作,我还不信,今日稍试,亮声果然名不虚传啊!竟然还对训诂之学有所涉猎!难得,难得!”

徐鹤汗颜道:“咬文嚼字罢了,谈不上训诂!”

但唐顺之却根本不听他解释,他本来就对训诂学有研究,如今见徐鹤对此也有涉猎,顿时见猎心喜道:“有元一代之说诗者,无非朱《传》之笺疏,至延佑行科举法,遂定为功令,而我大魏因之。”

“但从南宋至今,《诗》学的发展都跟朱熹《诗集传》有关,但余以为,朱《传》虽超卓古今,但在三家《诗》和毛诗的训诂上尤有遗憾!”

“亮声可懂我的意思?”

「我记得语文课本上这个解释也是有问题的吧?

好像,过去很多年了!记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