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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依依听来,这话太夸张、太梦幻,从未有人这么对她说过,她也从未这么想过。
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通过仙考,就会被仙人带走。
云上太冷,少年的胸膛温热。
她抬起头,望着少年的眼,认真而坚定:“通过了我也不去!”
夏景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我也会去。”
云依依闪着泪花的眼呆住了。
仙人选中一人,已是县里百年未有的事情,少年居然说仙人会在这小小的村落里选中两人?而且就是他们两个?
她嘟起嘴,认定少年是在骗她,是不想回应提亲的事。
“我听说,百年前被仙人带走那人有着皇室血脉,我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小村姑,怎么可能被选中!”她嘟囔道。
“修行的资质并非由仙人赐下,皇室血脉也不是开启道途的钥匙。”
云依依满目茫然,修行是什么?资质是什么?道途又是什么?
但语言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就算看不懂其中的几个词汇,也能通晓整句的含义。
“不看血脉的话看什么?仙人凭什么选中我?”她的话里含着一股怨气,怨那仙人不识好歹,过来坏自己的好事。
夏景凝思许久,思考怎么用通俗的话语来解释。
他看着云依依的脸颊,说道:“因为你很好看。”
这句话如同暖阳,将云依依心中阴湿的焦躁、不安和委屈统统驱散了,她欣喜地笑。
“仙人哪里会这么肤浅。”少女不信这句话,让她欢快的是夏景的夸赞。
她有些羞。
这让夏景感到苦恼,他早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所以刚刚才皱眉迟疑那么久。
他只能保证:“若仙考未能通过,我便让伯父去你家提亲。”
终于等到这句承诺,云依依搂紧了夏景的腰,欢喜得要朝着亭外喊出声来,与天空、湖泊和远处的山脉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羞赧紧随着到来,她的双颊红得像十月的柿子,烫得像炎夏的石面,她从夏景的怀里起身,不敢去看少年的脸。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唇角的上扬、喉咙的欢歌了,她怕夏景觉得自己不矜持,怕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承受不住。
她想要逃跑,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抓向夏景的衣襟,她扯下少年胸口的灰玉,忍着羞道:“这是我们的信物,如果你不来提亲的话,我就不还给你了!”
她的威胁没有丝毫力道,像幼兽的嗷呜,惹人惜怜。
拿起斗笠和蓑衣,她匆匆跑进了雨里,跳到了船上,消失在了雨帘中。
凝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夏景习惯性地抬起手,在胸前碰了碰。
他摸了个空,灰玉已被少女拿了去。
雾彻底散去了,雨也渐渐停息,湖摘下了面纱,向夏景露出真容。云层间洒下的日光如同被雨洗过,在湖面上镶出道道炫目的金纹。
夏景望着湖,他发呆时总喜欢望着湖。
春天他看湖畔初生的芽,夏天他看湖底疯长的草,秋天他看湖面飘零的叶子,唯有冬天不看,冬日太冷。
不少人偏偏喜爱凛冬,风越刺骨,雪越冻人,他们愈是欢欣,村头的赵石头是他们的一员,夏景不是。
冷天,夏景更喜欢躺入温暖的被窝。
他望了十六年的湖,在这十六年的湖景中,面前的一幕都算得上壮美。
日光从天穹洒下,驱走雨、驱走雾,在世间咏唱它的光辉,地上的水洼是被它所击败的黑暗的残军,倒映着它的伟岸。
因处在今天这个特殊的节点上,面前的景色又在夏景心中添几分逍遥快活,这是他这一生见过最美的湖景。
他眯起眼睛,目光痴迷且永无餍足,因为他知道,今天之后,他很难再这么专心、这么自如地去看一片景、一汪湖。
他想到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他舍去那具破败的身躯,消去千年凝聚的法力,散去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仙元,转生在这座小渔村,成为一个凡人,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民的儿子。
做凡人比做仙人更苦,苦的是肉体,做仙人和做凡人一样苦,苦的是精神。
从仙人变成凡人,曾经让他苦恼的事情暂时可以放下,凡人那些欲望之火一时沾不上他的精神,他得到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明天,扶光宗的外门长老就会到来,他会随对方去山上修行,这十六年暂且退去的那些潮水,又将席卷过来。
他不是个爱吃苦的人,转世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扶光宗有他的一张牌,可以帮他顺利度过前期的修行。
云散了,太阳的伟力未曾衰减,却因雨雾的退去而变得寻常,夏景转过头,看亭子里的草垛。
草垛晃动两下,钻出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壮实少年。
“你为何说那种话来哄骗云依依!”壮实少年的拳头紧握着,盯着夏景的目光如狼。
他就是村头的赵石头,他的父亲曾是县城一家武馆的成员,传了他武艺,每日清晨都能见到他举着石锁,挥汗如雨。凛冬也不例外。
风雪混着赵石头的汗水,铸就了他结实的肉体,他的目光像狼,不只是因为神情,还是因为那虬结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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