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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子【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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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牛毛细雨稍显急促了一点,满目翠绿之中,方向明确的震耳喊杀声提醒着所有人,石桥-高地的西侧,太平河的上游部分,战斗已经全面展开。

宋军御营左军两万众,外加李世辅所领御营骑军中的党项轻骑一万五千众,耶律余睹所领契丹-奚轻骑一万众,西蒙古轻骑一万五千众,累计兵力六万。

而金军也早在一开始注意到宋军向上游延展兵力时,便针锋相对的布置了四个万户。

宋军中,韩世忠的御营左军骑步毫无疑问是精锐、是主力。御营骑军中李世辅部虽然都是轻骑,但毕竟是御营战兵,装备整齐精良,而且训练有素,也算是极为可靠的辅助力量。但蒙古轻骑与契丹、奚族轻骑,从装备到军纪却都未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当然,也没人指望他们能真的杀伤突破,他们的任务,更多是要遏制和骚扰金军,要凭借着轻骑的机动打乱整个战场,好让第二支宋军主力战团渡河交战。

同样的道理,金军这里也是战力参差不齐,他们的骑兵永远不可能跟步兵是同一战力,万户和万户之间也永远不可能划等号。

曲折蜿蜒的战线,大略上南北走向,自河畔到高地后侧延续了足足八九里的直线距离,实际交战战线更是很可能早已经超过了十二三里。然而,对于理论上双方达到十万众的战斗规模而言,这个战线长度还是有些短了,而且短的过分。

总体而言,双方的兵力,依然堆积的太厚了。

不过,这也正是韩世忠的大纛出现在战线上的理由,大宋需要这柄最锋利的尖刀划开所有的一切。

“你要去干吗?”震天的喊杀声中,西线四万户之一,临河的万户仆散背鲁忽然拽住了自己的儿子,当面质问。

“我要去那面大纛下斩了韩世忠!”身材高大魁梧的仆散乌者拉下面罩奋力相对,一张脸涨的通红。“不世之功就在今日!”

“韩世忠是说斩就能斩的吗?”仆散背鲁无语至极。“不要轻易赌上自家性命!”

“父亲!”乌者愤恨以对。“太祖让咱们仆散部驻守高丽边境,使你不能伐辽伐宋立功,后来三太子(三太子讹里朵正是仆散氏所出)让你去隆德府做都统,你又主动让给奔睹,只做个寻常万户,结果那些人非但不领情,还只在背后却只说你无能……”

“乌者。”仆散背鲁满心无奈。“太祖让我们仆散部镇守鸭绿江是好意,还有什么都统,做不做又有什么干系?我本就常年驻守后方,确实没有军略经验的……至于别人背后说与不说,言语上的事情,有什么可计较的?万事以保全部族为上才对。”

“便是保全部族,难道今日不该死战吗?”年轻的仆散乌者依然愤愤。“四太子最后那番言语,也是有道理的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金国要是今日败了,国家便一蹶不振了,到时候仆散部难道还有好?正该拼死报国才对。”

“没人不让你去报国,可今日之战不需要你这般报国,须知道,咱们这次是守,宋军在河这边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所以只要撑住战线不溃,熬到天色变晚,元帅引数万精骑出来扫荡,到时候便已经算是胜了。”仆散背鲁苦口婆心。

仆散乌者刚要答话,忽然间,西面上游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呼喊之声,直接打断了父子二人的交谈。

而二人齐齐扭头去看,正见到韩世忠那面天下无双的大纛往自家这边前移了过来,大纛之前,一翼数百骑金军骑兵已经不能说是败退,更像是溃退了,因为部分逃散骑兵慌不择路,居然直接撞上了步兵阵线,也是让人一时紧张起来。

“乌者,我许你去前线做指挥。”仆散背鲁回过头来,强压着心中不安做最后努力。“你带着自己的那个猛安,我再额外给你十个谋克,一起带过去,但只要你看好阵线,不许暴露自己,更不许学之前那样擅自出击……你刚刚往河边出击,耽误了与突合速一起进军,奔睹已经很不满了……你能不能给我做个许诺?”

“知道了!”乌者心中大恨,却是匆匆抬上面罩,转身打马而去。

仆散背鲁见状,心中也是有些无力之感。

要知道,相较于自己常年在鸭绿江附近镇守,他的这个儿子从七年前才十六岁时便率一个部中谋克往前线从军,一直在外甥讹里朵的照应下参与作战,还一度在尧山大战中随从讹鲁补、阿里渡河参与了攻洛阳之战,逼死了宋国宰相汪伯彦,早早在帅府中记录了战功。

这种经历的差距和年龄的差距,注定了父子二人的战争观念截然不同,也注定了父子二人在军中实际影响力稍有错位。

不然,仆散背鲁何至于这般忧心忡忡?而仆散乌者又如何能指挥得动前线部众?

闲话少讲,仆散乌者扔下步兵,率领十个谋克和自己那个猛安中的六个谋克一起上前,一面使其中十个谋克分为两拨交替前进,重新抵住宋军攻势,一面使本部六个谋克就地整顿军纪,收拢溃兵,局势居然被他轻松拿住。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上游战事全线展开后,做为露出破绽的一截,韩世忠亲自催动背嵬军进发此处,可以说是宋军攻势最猛烈的一处,也完全可以说,是宋军全线占优的一处战场。

可占优归占优,却不代表宋军能做到摧枯拉朽,挺进如潮。

有杀伤,但对双方的重骑重步而言,只要阵型不崩坏,士气不崩殂,大规模杀伤几乎是个笑话,尤其是牛毛春雨撒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严重影响战马牲畜的往来,却已经使得两军各自主要破甲杀伤手段之一……也就是重箭与硬弩,一起失效了。

正如刘晏所言,克敌弓拿出来,三矢过去,射程和准度就完全不是一个武器了,而大哥不笑二哥,金军素来倚仗的近距离硬弓重箭同样如此。

也有推进,韩世忠以背嵬军为前锋,让解元以另一支本部精锐为侧翼犄角顶住突合速,然后又引李世辅为后援,完全可以说是要精锐有精锐,要兵力有兵力,要士气有士气,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压过对方。

但是,两军军阵都太厚了,所以战事往往是如眼下这般,背嵬军以骑对骑,打溃了一次金军拐子马战术的轮番抵进,趁势进发百余步,新的一支金军骑兵就又以拐子马的姿态重新自缺口处抵进,而原本的溃兵也能在后方稍微得到喘息,继而发挥女真骑兵特有的韧性,只是稍微整顿便又重新加入预备战列。

这种场面,便是典型的焦灼。

事到如今,金军就是要维持焦灼状态,宋军就是要打破焦灼状态。

这对双方都是一种考验。

雨水明显一阵一阵的,令双方全都心烦意燥的焦灼中,雨水复又缓和了下来,而混乱之中,刚刚又被韩世忠那面大纛逼退了百余步的厚实战线中,仆散乌者忽然注意到,数十骑精锐女真铁浮屠自远处高地方向过来了。

仆散乌者只看标志性的马甲就知道,这是完颜奔睹的亲卫,然后便无奈咬牙迎上——他只当是自己这边连番退却,又引起了奔睹的不满,所以又要挨训了。

“都统(完颜奔睹)有什么言语?”

心下烦躁,乌者言语也显得躁动起来。

“不是都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回答对方的乃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方拉下面罩,果然正是仆散乌者的好友蒲查阿撒,此人也的确是完颜奔睹直属的亲信侍卫之一,如今只是个蒲里衍。“是魏王。”

“魏王什么话?”原本因为好友抵达而稍微放松的乌者心中复又一凛。

“魏王知道韩世忠从你们父子这里过来了,忧心你们抵挡不住,便派人找都统(完颜奔睹)询问战况,可之前不是雨水猛地紧了一阵子吗?有些看不清,所以都统便让我下来看一看。”蒲查阿撒语调轻松。

什么叫知道从我们父子这里过来,就忧心抵挡不住?

乌者当即气急,却也不好对着阿撒这种一勇之夫发作。

另一边,阿撒稍微问了几句话,又亲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金军果然节节失利,只能靠拐子马的韧性层层叠叠不停掩护战线后撤,却也终于皱眉:

“若是这般,怕是撑不到中午,韩世忠便能一路将你们压到高地跟前了?”

“不错。”乌者无奈应声。

“我就这般转告给魏王?”蒲查阿撒试探性相询。

“还能如何?”乌者脱口而对。

阿撒也不计较,只能推上面甲,便要折返。

但就在这时,前方再度轰然起来,阿撒诧异回头,正见前方金军战线在天下无双大纛的催动下被宋军铁骑再度冲击的散乱失序,也是一时咋舌,而乌者却早已经适应,赶紧连番撒下军令,继续维持战线。

军令下达,乌者从前方数百步外的大纛上收回目光,原本准备派人让亲父自后方再度调集一批生力援军过来,以接替渐渐士气沮丧到没谱的部分前军,但当他扭头看了一眼停在那里好奇观望的阿撒时,心中却又不禁微动。

“阿撒。”乌者主动开口。

“何事?”

“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想亲自去取韩世忠首级的,但我身兼重任,又应了父亲要统揽前线,不得擅自出击的言语……”

“你想让我去?”阿撒虽然是个一勇之夫,却也不是傻子。

“你不是自号隆德府行军司第一勇士吗?不是能一拳打死公牛吗?之前行军路上,不是还在四太子身前一手抬起一辆陷入泥淖的辎重车子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韩世忠虽然是神将,但年纪这般大了,又战了一上午,如何是你的对手?我给你五个谋克做后援支应,事情若成,便是天大功勋……”

“你不要这个功勋吗?”阿撒突然打断对方。

“我堂堂仆散部少主,太祖的外侄,难道缺升迁路途吗?时间到了,自然有荣华富贵……我是为国家,为战局考量……若能在此处杀了韩世忠,宋军的攻势便要半途而废了!”乌者勉力相对。“反倒是阿撒你,你莫说那日在故意在魏王跟前抬车子没有存了攀高的心思……我如何会与你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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