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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个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村里人却多是些闲话议论，看热闹的。鲜少有真正同情她的际遇的，顾九盈不经颇为感慨。
本以为按照林茂才跟刘氏对女儿的疼爱程度，他们定然会搬离村子，另寻个没有留言纷扰的地方过日子。可是没想到不过两日，就传出林娇娇要嫁给段老三的消息。
这可把陈家乐开了花，叫你当初嫁给阿牛你不嫁，现在捡了个段老三，那段老三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懒汉，还动不动爱亮拳头，林娇娇这回可有的苦头吃了。
王大娘的药新调了比例，又能吃一段时间，顾九盈就又要出山往镇上折，这一次因为还要回来给王大娘再施一遍针，所以顶多去个三五日。
福贵知道后，一反常态的要求同去，以往他可是守在王大娘床边寸步不离的，得知此事，不由叫顾九盈觉得惊奇。
不过到底是个孩子家，整日里拘在家里不出门也无益处，架不住王大娘的再三恳求，顾九盈便同意了。
每次出山只用两个人就行，阿言这次就留下照看家里。
其实之所以留下阿言，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顾九盈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作祟，她不时会想起那日林娇娇看向阿言的恐惧的眼神，浑身抖若筛糠，实在不像是无意间的反应。
一个疑问拢在心间，以致于她最近再看阿言，总是觉得怪怪的，忍不住会琢磨他的骨子里到底跟自己见到的那一面是不是一个模样。
刻意的疏离，阿言或许也察觉到了，在送她上山时，神色寂寥。
顾九盈不敢看他，一扭头带着福贵走入了山中，只留下山脚下冷风瑟瑟中孤立的身影。
福贵以前一上山时就像猴子钻进了丛林，活蹦乱跳的，今日却乖顺地低着头跟着顾九盈一路前行。
顾九盈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他几眼，心想王大娘受伤这件事叫这孩子长大不少，竟然这么能沉得住性子，心里一阵柔软。
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亲和道：“福贵，等出了山，到了镇上，九哥带你买最大的糖葫芦，吃最好的饭菜，看最漂亮的妞，你说好不好？”
本来是为了能戏逗着他笑一笑，福贵只是闷声不吭地点点头。
顾九盈心里一沉：“你还是为着你娘的身子担心吗？”
福贵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你娘的身子有机会好的，只是有些难罢了，往后日子还长，你有的是机会孝敬她。”
福贵又沉默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情绪瞧着低落，连带着顾九盈走路也心不在焉。
刚转过一片密林，忽然觉得脚下的地面一塌，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好好的路赫然成为一个大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竹竿。
今天下午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如洗，阿言从上次回村背的箩筐里找到厚窗纸，在秀儿的指导下，学着熬了些浆糊，把窗户纸抖开，一张一张地往窗框上贴。
窗纸厚一些，避风挡寒的效果就会更好，等到阿九回来，就不会觉得屋里窜风了。
冬日的太阳温暖却不灼人，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正在一片宁静中，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福贵连滚带爬地向这头跑来：“九哥九哥”
阿言心中顿时浮现一层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到福贵下一句道：“九哥落到捕兽的陷阱里人快要不行了！”
“当啷”一声刺耳的响动，浆糊洒了满地溅起一片星星点点，就连他的衣摆上都沾了不少。
可此时他却无暇顾及，踉跄地冲上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福贵一边哭一边道：“我们上山路上九哥掉进捕兽的陷阱里，人人怕是不行了！”
阿言只觉得周身暖意瞬间退散，整个人如坠冰窟，脸上的血色更是退了个干干净净。
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哪儿，带我去找她。”
福贵第一次到山上这么远的地方，下山时慌不择路，早就记不清折返的路，两人只能散开分头找。好在出山的路阿言走过两次，知道他们所行的大概方位，直到隔了三天，才终于找到了那个插满竹竿的大坑。
大坑处于低洼之地，再加上干草皮覆盖，不留意根本不会察觉出异样。里面直插的根根向上的已经竹签血迹斑斑，坑底的泥土已经被血浸成了深褐色。
无论这坑中掉进过什么，这么大的出血量，肯定必死无疑。
唐河看向眼中布满血丝，凝望着深坑却不发一言的殿下。他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医女，竟能叫殿下这么挂怀。
唐河忍不住出声道：“殿下”
阿言一张嘴，出口的声音干哑如吞沙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唐河紧抿唇说是。
阿言则独自一人踉跄着向山下走去，神思混沌之间颠来倒去只有一件事，家里的窗纸才贴了一半，她看到怕是会不高兴。
清晨，霜气未干散，顾家院中此时已经聚了一帮人，王三爷为首声泪俱下道：“小九死的惨烈，她的尸身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下落。”
村民不禁唏嘘，一向关系好的胡二嫂跟赵春来一家此时也开始垂泪，谁能想到一向心善的人，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福贵那孩子说的真切，失足落入陷阱中，到处都是血，至于尸首，大概率是被野兽叼走了，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王三爷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依照村中的规矩，没人的家户所有物品和财产都要充公，算是逝者留给红石村最后一丝寄托。今日我就清点财物，将东西收回库有。”
此话一出，村民议论纷纷，胡二嫂开腔道：“小九尸骨未寒，这么做是不是太早了些。”
王三爷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但是诸位乡里别忘了，她的家中可住着一个外来户，万一那男子卷上家产跑了，我们红石村的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春来皱眉道：“阿言不是那样的人。”
“赵老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别这么早下论断的好。”王兴发阴阳怪气道。
胡二嫂一边流泪一边环顾周遭，福贵竟然没有不在其中，小九向来照顾他们母子，这会儿竟然连面都没露，实在叫人寒心。
昨日出门急，院门都没来得及上锁。王三爷轻而易举就带着一众家丁闯了进去。开始在院里肆意翻找，围观的人群里，赵春来终于瞧见了阿言回来了，他迎上去想要说什么，但是阿言却像没看见他似的，直接从他面前走过。
那双眼睛寒津津的深不见底，淡漠的望了一眼被众家奴翻过来的院子，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
也是，院子的主人都不在了，阿言一个外来人能说些什么，想到这里赵春来也是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