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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临海,湿气更重,七月初的天阳光虽然绵长,但并不干爽,人身上总是闷在一层水汽,洗都洗不掉似的。因与李从瑛约好,顾九盈今日倒不用出门见客,只在客栈等着就行。
早起下楼吃茶点,迎面就看见谢锦韵与余怜柔一同过来,余怜柔脸上带着亲昵的笑,一只手还搭在谢锦韵的臂弯里:“二公子,今天我跟谢大哥想去天桥边逛一逛,听说那里有位糖人师父擅长做糖画,你要一起吗?”
顾九盈看向谢锦韵,只见他眉眼平和,并不觉得有什么异色。
摇了摇头道:“你们去吧,我今日要见几位客人,就不作陪了。”
余怜柔神情一副失落的模样:“那好吧,二公子放心,我们会早些回来的,到时候一定叮嘱锦韵大哥给你带糖人师父亲手做的糖画。”
“余姑娘今日带的簪子倒是很别致。”顾九盈看着她的发髻唇角含笑似不经意般道。
余怜柔一愣,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炫耀,没想到顾九盈已经率先发现,没来由地心中升起一丝疑虑,纤纤玉手特意在发髻上扶了扶,柔声道:“是谢大哥特意相赠,我甚是喜欢,没想到二公子心细如发连这都注意到了。”
她在试探,试探顾九盈提起这个发簪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九盈微微一笑:“常常出入胭脂柳巷中,自然对女儿家的妆发多留意一些。”她上前一步,携着清风明月之姿,伸手将那歪了的簪子重新给她扶好,似没瞧见余怜柔眼底的嫌恶,退开半步上下打量道:“如此甚美,堪比醉仙楼的扶柳姑娘。”
这句话显然是拿她与青楼妓女作比,余怜柔攥紧拳头细长的指甲扣进掌心,堪堪忍住心中咆哮的怒意。
“顾二公子这是什么话,怎么敢拿青楼妓子与我家姑娘作比!”宿冬上前一步,怒斥道。
“小九,不得无礼。”谢锦韵紧皱着眉头,声音带着薄怒。余怜柔忍不住向他身边瑟缩:“谢大哥无碍的,你们不要因我生了芥蒂。”
“这芥蒂不是早有吗?何必装腔作势。”顾九盈冷眼瞧着,不屑一顾。
“小九!快向余姑娘道歉!”谢锦韵言语中怒意更甚。
顾九盈含笑望着谢锦韵,瞧着是乖顺亲切,可是话语却冷冰冰:“你我二人之间谁道歉不是一样,兄长若想只管代我就是。”
说罢,她收起脸上的笑意,与他们擦肩离去。
余怜柔看着那人的背影眼中浮现凶狠之色,却在抬头对上脸带沉怒的谢锦韵时又是楚楚可怜的姿态:“谢大哥,你别生气,原是我不好,一直没能叫顾二公子对我放下芥蒂。”
“不关姑娘的事。”他脸色依旧显着不快,不动声色地从她臂弯中抽出手臂:“余姑娘今日谢某就不作陪了,改日再与你出门游玩。”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
宿冬见状隐约担忧,凑上来道:“姑娘,奴婢瞧着谢公子面色不快,不会对姑娘起了恼意吧?”
注视着那余怜柔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谢大哥哪是对我生气,分明就是对那个混账生了恼。”悠悠叹了口气道:“也罢,宿冬一会儿去厨房要一碗莲子羹来,发了这么大的火,总要消一消才好。”
不出顾九盈所料,彻底下了傅老板的脸面之后,一早就有人登门拜访,此人姓白,在江州城中也是颇有名气的药店老板,只是因为与傅老板不对付,处处都被对方压了一头。原本见顾九盈是个年少气盛的模样,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没想到他昨日当着整个江州众位老板的面当众就敢让傅老板下不来台。
两人是多年的生意死对头,看见傅老板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鳖,一进家门就高兴得嘴都没合拢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说顾九盈有如此胆色,不结交还等什么,当即今天一早就恭敬和气地上门拜访。
今天再见顾九盈,原本还担心他向昨日一般有孤傲之气,没想到却是待人和善,礼遇有加。两人促膝长谈一番后,敲定了药材的收购价格,订好了取药的时间,顾九盈便热情地招待白老板去旁边的酒楼里用饭。
“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就办事磊落,小儿要是有二公子一半的本事老夫也不至于在这生意场上苦撑着了。”
顾九盈往他杯中倒酒:“年景不好,做生意难免风险更大,白公子初出茅庐还需要历练,白老板谨慎些也是有的,再说有了后继之人,何愁没有跃进之日。”
白老板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心气儿畅快:“承顾兄弟吉言,这杯酒老夫干了!”
顾九盈笑着看他饮尽。
“不过,顾兄弟,你是出来收药材的可是收这么多是要往哪儿卖呢?”
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顾九盈也不介意告诉他,曼声道:“自然是卖给有权有势之人。”
白老板何等精明,只是稍加思索,突然眼前一亮:“你说的是那位贵人?”
顾九盈看向他,隐晦地笑了笑。
“顾兄弟啊,你这是无异于与虎谋皮呀,我在江州行商这么多年,就拿这段时间来说,只要一有战事摩擦,必会有前线官员令收药材,他们要的量虽大,但是压的价格也低,一斤重药材不到五百文,你说说这生意怎么做!”
顾九盈淡淡道:“与当权者谋事,光算钱是怎么都算不过的,官大一级尚且能压死人,官商相较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不是明智之举。”
听他款款而谈,白老板顿时神情一怔,如醍醐灌顶:“顾兄弟看事透彻,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够与官和平相交,各取所需呢?”
“白老板也说了,与虎谋皮,既然谋的就是这张皮,何必遮遮掩掩,畏缩不敢明说,一但打开天窗说亮话,众目之下反而不能那你怎么办了。”
这话说得晦涩,白老板反复深思却不解其意,顾九盈也不再多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老板突然站起身:“顾兄弟果然是聪慧明辨之人,请受白某一拜。”
顾九盈急忙道:“白老板这是做什么?”
“老朽行商数十年,一直郁郁不得志,更是处处被傅家压了半头,如今见到顾兄弟方知自己的目光短浅。若是顾兄弟能够提携白某,白某愿意压上全部身家,搏一个前程。”
他说得郑重其事,顾九盈垂眸晃着杯中酒,酒液清澈折的眼中有粼粼波光。
这个白老板倒是聪明得紧,虽说瞧着年过六旬,但是生意场上能够在傅老板数十年的压迫下仍旧屹立不倒,足见其厉害。
顾九盈到了江州既然打算在此租赁田地种植药材,少不得需要用到对当地熟门熟路的人来做帮手,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傅老板,可是在知道对方鼻孔朝天的德行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这个白老板来得正是时候。
可是光是心动还不行,还需要他彻底宾服,否则心不稳的人留在身边只会坏事。
顾九盈以手支颐,不紧不慢道:“凭寥寥数语就能说动白老板这样谨慎的人压上全副身家,顾九盈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我猜猜白老板在想什么”
“你想的是萧氏在商界有如雷贯耳之名,家族从殷国开国以来就代代传承,就算是如今时局争锋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赔了有萧氏垫底,你白老板无何所惧,要是赢了那就是鲤鱼跃龙门之势。”
“我说的可对?”
那双清眸有洞察人心之力,白老板暗暗心悸,这番话简直是借着他的嘴,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半分不差,由衷感叹:“顾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白某佩服。”
心思被人猜了个准,本以为此事无望,没想到顾九盈敛眸低笑,启唇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