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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盈将茶水泡好放到他面前:“是要投诚,但不必剖心挖肺,说两分留八分,那两分也得是因为迫于大皇子威严不得不说,如此他才会信。”
看着李从瑛似有所悟,顾九盈敛眸道:“北疆匈奴滋扰,大皇子派兵前往定会需要草药,现在他可能还没发现,可一旦征集调用时就会发现京中、乃至整个周边郡县都没有多少可用药草,草药这东西不是粮草,平时用不到不会想起来囤积,现在骤然紧缺他自然心急万分。”
“这时候有人再告诉他草药的去处,包括西南的那几处矿山,说明二皇子的狼子野心。”
李从瑛眼前一亮,随后又有些忧虑:“可是矿山,草药这些事都和萧家少不了关系,万一清算起来,萧家人可都在京城啊!”
“部分在京城。”顾九盈眸光深晦,端起茶抿了一口,水渍润湿了唇角:“萧桓此刻人在西南。”
萧老夫人为了自保肯定会倒戈大皇子,萧桓就会成为萧家弃子,没有人再关心他一个弃子的死活,他就彻底甩脱了萧家的负累。
萧家的产业都在走下坡路,萧家一族原先还指望萧桓能靠矿业和草药将萧家扶起来,要是一旦分割,萧家老氏族落败就是大厦将倾,难以挽回。
京城周边的几处矿脉早就被大皇子攥在了手里,他手底下不缺人开采管理,自然不会将这件事交给萧家老夫人,容他们掺一脚分一杯羹,萧家就只是个表面光鲜的空架子罢了。
李从瑛心念急转,等悟明白这一层,满眼震惊地看向顾九盈,她已经开始毫无形象地对着满桌珍馐佳肴大快朵颐,吃得酣畅淋漓。
方才还想感慨佩服的话,顿时憋在嗓子眼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人,还真是内里心思缜密,外里放荡不羁呀!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临近年关,江州难得地飘起了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落,白色的盐粒从天而降,落到地上后转瞬就泯没化成了冰水。
陶堰的那座府邸修整出来,存过污糟隐晦的地方全都封了起来,留下了那弯绕如迷宫般的格局,先前靠着骨肉滋养的奇花异草全部铲掉,尸骨都安稳地埋到了城郊的坟地里,也算是叫逝者得以安息,挖空的地方注了水进去,成了一汪清池,养了一群金鲤。
阴沉的宅子不知吞了多少人命,蓦然的修建,焕然一新,添了清韵却依旧难掩寂色。
李从瑛走了快两个月,昨日传了信来,一切与顾九盈预料的差不多,萧家老氏族倒戈,恨不得立即与萧桓撇清干系。可即便萧家投靠了大皇子也无济于事,承办采买草药的人手都是萧桓的亲信,顾九盈说过,这位萧家少主不是没有城府之人,不然怎么能在群狼环伺的萧家长这么大。
西南的开矿进行的顺利,余下交给手底下的人办就行,萧桓听闻顾九盈从二皇子手里要了处宅子就兴冲冲地前来做客。顾九盈也颇为热情,一大早就冒着雨雪去码头接萧少主远道而来上门做客。
两人一年多没见,骤然相逢,从前那个清秀翩翩的少年个头已经比顾九盈还冒出一截。
马车辗过泥泞的街道,飞溅起泥点,萧桓掀开车帘向外开,就见路上人来人往,年关将至却并没什么节庆之感,不禁回过头道:“江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富庶之地,怎么现在看来竟然还不如陇南安逸。”
陇南就是萧桓采矿的地方,那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虽然是朝廷的辖的但是还未经开发。他在那儿待了许久,发现那里人虽少但是未被战事波及,家家户户都过得安稳太平,倒是个避世的好去处。
顾九盈在马车里给他温青梅酒喝,冬日里青黄不接,这青梅也算难得,白老板去买药时顺带捎带回来这么一筐,这节气湿寒气太重,温一壶暖暖身子再好不过。
“京城十万大军就压在头上,说不准哪日就起了兵戈,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都难说,你当谁也与萧少主一般还有心情游览赏景。”
萧桓吸了一口气,放下帘子:“听你这话是不欢迎我来了?行,那我即刻就走。”说着他起身就要跳下马车。
顾九盈急忙将他拉住:“我说笑的,你能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再说我还想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你现在走了可就白费我的一番心意了。”
“什么人?”萧桓坐定了,有些好奇起来:“二皇子?”一蹙眉又觉得不对,二皇子眼下正在跟京里那位挑眉眼官司,就算是知道他来了也没心情宴请他吃饭。
顾九盈笑而不语,将温热的青梅酒递给他,他接过一杯下肚,顿时觉得肠胃里暖和起来,可见她卖关子,心还是如猫爪挠一般。
揣着迷糊到了陶府,顾九盈引着他七拐八拐地往里走,他边走边惊叹:“好家伙,你这院子都赶上山路十八弯了,莫不是宅子哪处藏了什么宝贝。”
顾九盈回头看了他一眼,眉梢一挑,浅浅的笑意,倒似被说中了般藏着什么宝贝。
等到了正厅,里面正坐着一人,穿着一身墨绛色古香缎长袍,肩上搭着兔绒披肩,端坐在梨花木玫瑰圈椅中看着端庄持重,只是模样生得实在好,眼梢不挑也翘,艳丽的瑰色就算是这身古拙的袍子都难压下去。
见着萧桓进来,他精致的唇峰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多年不见,萧少主可好?”
萧桓愣了一瞬,随后想起从前是见过此人的,只是隔得年月太久,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也没想到他与顾九盈之间竟然羁绊如此之深。
“三殿下。”萧桓正欲跪下行礼,被裴言澈扶起来:“阿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用不着这些虚礼。”
三人一起在桌前坐下,下人准备了涮锅子,眼下锅里水已经开了,咕嘟着冒泡。顾九盈一边往里面煮菜,一边问府里的管事:“我兄长呢?”
这位管事不似寻常管家老成持重,反倒非常年轻,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像是缺了血,顾九盈救他一条命回来已经十分不易,世道艰难也没叫他出去颠沛流离,便叫他留在这里当个管事,他现在身子残了不想辱没家风,就舍了从前的名字,给他改名叫顺安,盼他往后事事顺安。
顺安喝腰道:“大公子吃过了,叫郎君不用等他,临近年关府里要置办的东西多,还要跟福贵公子往郎君故地寄些东西,这会儿抽不出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