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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韵放下笔,层层复叠的苦寒将他包裹,从前不想告诉她真相,而到现在却成了不能。近来那个梦做得越来越频繁,梦里,他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地躺在一片洁白的汪洋之中,起起伏伏,没有着落。
每次梦醒都大汗淋漓,搅得人心神不宁,与其叫她空欢喜一场,倒不如将一切真相都磨平,继续以这个身份陪在她身边,她要去看大江大河,他就陪她去,她要云游四方,他就陪她走。
只要能在一起,不拘是什么身份,于他而言都是圆满。
相较于他的一笑了之,顾九盈却显得颓靡,屡次兴起的猜疑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也觉得自己多疑荒唐。一口气端起碗将粥喝完,胃里的舒畅却抵不过心里的孤寂。
吃过饭,顾九盈送走裴言澈,在冒着热气的汤池中梳洗一番,整个人才似脱胎换骨般振作起来,倚在床榻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看着看着不多时便犯起了困。
徐涛驻扎北疆这么多年,自认整个大殷朝堂没有一个武将能是他的对手,可现在面对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的卓涅,竟感觉棘手起来。
他还是不相信卓涅是自己想出这样狡猾的主意,军营外震天响的声音已经使他也连着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眼下进退维谷,更叫他凝重的是,京城运来的粮草迟迟不到,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他是从北疆而来,手里固然掌有兵权,但这么多年不在京城,在朝中早已边缘化,一时间也捉摸不清裴言泽的用意。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亲卫的通禀声:“将军,云中城方向来人了,想要与将军面谈。”
云中城
徐涛脸色骤然凝重,他现在本就如履薄冰,他与裴言泽之间虽然达成了合作,但彼此之间信任基石并不牢靠,这个时候云中城来了人,若被裴言泽知道,定会越发心疑。
转瞬间他就明白了裴言澈的用意,这个人前来就是为了挑拨他与京城朝廷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
徐涛怒然起身,沉声道:“不见,将此人立马推出门外祭旗。”
亲卫躬身应下,想了想还是多了一句嘴道:“将军,来人是个女子姓萧。”
徐涛一听,战场严峻,就算是派来使说合也该是派个男子怎么会叫个女子来,再一听是姓萧,当即眉心一跳道:“慢着,将她带来见我。”
不多时,萧柔就被亲卫带进军营,她身穿青色缎裳,步履逶迤,相貌含芙蓉之姿,军营中都是男子,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美娇娘来,一路走来几乎要被那群糙壮大汉隔着衣裳生吞活剥。
萧柔脸色发白,可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住惊惧,去见徐涛。
一进大帐,徐涛正立在长案后,眼神紧锁着战事图,只留给萧柔一个高大威严的背影。
萧柔颔首低垂:“义父。”
徐涛侧身看过来,目光锐利几乎将萧柔洞穿:“你来做什么?”
萧柔微微一笑,娇妍的脸上有几分莫测:“女儿自然是来帮助义父立不世之功,权倾天下。”
五月十二,风雨和顺,一直拒关不出的徐涛终于架不住苦熬,写信与裴言澈要求在寒山峪下的游云寺商谈,徐涛投降这一点,顾九盈并不意外。但没料到会这么突然,只能说萧柔的劝降口才,超过了她的想象。
游云寺悬于山腰,上下无着无依,只需一眼就能将地形尽收眼底,不用担心徐涛会耍什么手段。
顾九盈也想看看这位名动北境的大将长什么样,于是便换了男装随同前往。
一行人游云寺聚头,徐涛与裴言澈相对而坐,彼时正是梨花缤纷之际,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从古论今,裴言澈自幼接受的教育,使他即便在面对徐涛这样声名赫赫的大将也自有居高临下的君王气势。
谈到当今时局,徐涛既是无奈又是屈辱:“不瞒王上,我此刻已是兵疲马倦,粮草短缺,兵者鬼道也,卓将军的确名不虚传。”
裴言澈持杯,淡笑,并不多言。
甘隆不悦地抿了抿唇,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梨树下,恣睢独立的身影。
徐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讯息,视线不经意间朝那方看去,顾九盈正倚在树旁静静欣赏着落英缤纷,她曾与兄长在徐州见过满院梨花,恍如云蒸霞帔,置身仙境。
如今这里的花虽然也有几分妙趣,可少了那样大片姿然玉骨的美韵,只有婉转飘零的寂寥之感。
正在思索,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中幽邃的寒意,竟叫人不寒而栗。
她立时警惕起来,回望过去,只见徐涛淡然移开视线,在他身后立着的萧柔笑容轻缓,恬淡无害。
顾九盈压下心里的不安,回以一笑,转过身向更远处走去。
直到两个时辰后,裴言澈才从游云寺出来,天边闲云游荡,他的心情不错,嘴角微弯:“徐涛同意明日一早让开寒山峪让我们过去。”
顾九盈一诧,随后道:“条件呢?”
“他若一降,京城的妻女将会沦为阶下囚,他的条件就是先要派遣一队人马将他的妻女从京城救出来。”
顾九盈沉吟片刻,顾忌妻女的性命,这倒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那你打算派谁前去,如有需要京城那边李从瑛可做内应。”
“这不由我说的算。”裴言澈沉声道:“在裴言泽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并非易事,徐涛说他离京时留下了人手,只要能将人从府中带出来,就能立马送出城外,但是进府救人的这批人必须身手极佳,为了免于不必要的死伤,他要亲自在营中挑人。”
顾九盈凝眉:“将军府乃裴言泽亲赐,现在他已对徐涛生了猜疑之心,定会派人严加看守他的亲眷,被他选中这批人定然有去无回。”
裴言澈垂了眼眸:“是啊,所以徐涛才要从我军当中选人,也想借机试探我与他结盟的决心,看我舍不舍得为他冒这个险。”
话说完,口吻轻松了些道:“不过,我应下这件事并不是盲目而行,徐涛的将军府原主是前朝旧臣的府邸。我少时,父皇计划封裴言泽为王,送出宫外开府建衙,府邸就选在那处,我曾与裴言泽、裴言浔两位兄长一起去看过,记得府中格局地形,要是小心行事或可全身而退。”
顾九盈点了点头,心下稍安,又有些疑惑:“那先皇为何又没有分封呢?”
裴言澈轻笑一声:“因为关键时刻裴言泽生了一场大病,德妃以孩子孤身在外,无人照拂为由跪在坤宁宫苦苦哀求,母后便去找父皇求情,推迟了裴言泽的封王之事。”
“他若是那时封王”顾九盈沉凝道。
“他若是那时出宫受封,就与皇位再无可能。”他也就不会在先皇病中,遭到两个哥哥串通暗算,流离受苦。
有时既叹于皇后的善良,又无奈于皇后过于善良,可现在人死怨消,只剩下活着的人来承担这份因果循环。
顾九盈看向裴言澈,他依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神情之间没有怨怪唯有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