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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赤说:“帮我把体内的子弹取出来。”
怀齐忙不迭声说:“不行,太危险了!”
怀远说:“孩子,腿上的子弹我们还敢,可是……可是胸口上的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林赤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即使我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怪你们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枪伤,用手探了探伤口,并用力按了一下,继续道:“这一枪,离我的心脏还有两公分,子弹也不是很深,你们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的眼睛盯着怀齐,眼光中透出刚毅,曲怀齐根本无法拒绝。
曲怀齐呐呐道:“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林赤想了想,说:“你们把刀在火里烧红,先用烧酒消毒伤口,再用温盐水清理,用刀把伤口外表面割开一点,用刀尖就可以把子弹剔除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这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旁的柳兰听得紧锁眉头。她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感,某种程度上,她已把这个陌生的中国士兵当做自己的儿子。她不由自主靠近他的身边,爱怜地说道:“孩子,这会很疼的,你受得了吗?”
林赤打量她一眼,说:“动手之前,你们用毛巾把我的嘴堵起来。”
林赤又说:“对了,你们找些干棉布来,伤口处理好后,你们弄些蜘蛛网的网盘,把白茅花碾碎一起附在伤口上,用棉布包扎好就可以了。”
曲怀齐看林赤不再讲话,说:“这样就行了?”
林赤嗯了一声。
三个人心情各异准备去了。
两盏油灯下,林赤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这一个多小时的小憩,加之一大海碗小米稀饭,让他恢复了不少体力。
所有该准备的东西全按林赤的要求,放在床边的石板桌子上。
一把剔骨的刀,长约8寸。是曲怀远平日宰杀猎物的。刀已被炭火煨过。
如今,这把刀,居然被用来手术,而且,是剔除留在身体里的子弹。
他们三人已做过商议,决定让曲怀远主刀。原因有三,一是他年纪稍长,阅历丰富。二是他跟活禽和野兽打过交道,最主要是见到血不会腿软。三是他能够熟练地使用自己的那把刀。
尽管,以往他是用这把刀结束生命,如今却是用它来拯救生命。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手术步骤采取先易后难。这个决定是曲怀齐定下的。作为中学的老师,平素学生考试就是采取这种思路,考试最早出现在哪个朝代,似乎已无从考证,早在《东观汉记·吴良传》就有考试的记载:萧何举韩信,设坛即拜,不复考试。《汉书·宣帝纪》也有记载: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以傅奏其言,考试功能。而先易后难,作为考试文化之精髓,一直沿用至今。它的精妙处就在于一份试卷,在答卷时间充裕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做到百分百体现一个人的真实学识。
曲怀齐给出的最充分的一个理由是,对于一个从没有做过手术的人来说,在非要害处练练手,积累一定的经验值,是十分必要的。
柳兰负责掌灯,双手各擎一盏油灯,站在床边。
怀齐负责协助大哥手术。
林赤平躺着。怀齐把毛巾递给他,林赤摇摇手说:“腿上这处用不着。”
林赤左大腿外侧,一个六七毫米的弹洞,血肉模糊,洞口上,已经结出少许痂。曲怀远卸去上衣,手有些晃动,他极力地保持镇定,用刀子轻轻挑开伤口,可是他的刀尖怎么也探不到如子弹一般的硬物。林赤额头上的汗珠很快沁出,但他连一声哼都没有,只是牙关紧咬。柳兰看不下去了,手都得厉害。曲怀齐赶忙提醒她说:“你把眼睛闭上!”
曲怀远不敢再往里探刀。手不由僵在空中。林赤发现他停了下来,立即催促说:“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把口子划大些!你越快我疼的时间越短,你就别当我活着!”
林赤的口气非常坚决。
曲怀远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用刀口挑开伤口,鲜红的血一下子汩汩流出来。他毫不停顿,用刀尖探下去、探下去……终于,在接近2寸处,他的刀尖碰到一个异物,异物并不固定,在刀尖触碰下躲闪,他心里一喜,这一定就是子弹了!
想到林赤的那句“你越快我疼得时间越短”的话,曲怀远略微迟疑的刀尖又立即行动起来,把刀尖紧依着弹头,努力向外拨……可弹头里尖外粗,肌肉组织已本能地把它紧紧包裹了起来,向外拨弄又谈何容易?!
这时,林赤几乎是哀求的口气,声音低沉,说:“不要停,要快……”
曲怀远一咬牙,不再犹豫。锋利的刀尖很快接近弹头的前部,并托住了它,紧接着在刀尖的牵引下向前移动……
“叮当”一声,弹头从床板外侧滑落在地,掉在地上铺的石块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是一颗38式步枪65毫米口径的弹头。
弹头依旧携带着林赤的体温。
它像是一个魔鬼进入了林赤的身体,如今又被驱逐了出来。
被曲怀齐认为难点的胸部的那颗子弹,真如林赤所言,在心脏上方两公分处,很浅。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颗子弹的取出,却格外地顺利。
曲怀齐替换下手术后大哥,把林赤胸部的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
手术剧烈彻骨的疼痛让林赤大汗淋淋,全身已经湿透。曲怀齐用热水帮他擦干身体,并帮他盖好了被子。
柳兰看着已经熟睡的林赤,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就幽怨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