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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中,赁轿子的主听说这么晚还有人敲门,一开始还当是夜里哪家的富贵主得了急症,要轿子抬了大夫去看诊,于是忙不迭地去开门。可当见到眼前的老妇人时,这老板就纳闷了。张嘴便道:“珍儿嫂,怎么是你?”
“怎的不能是我?”
珍儿嫂反问道。老板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陪了个笑脸道:“珍儿嫂这是替谁家叫的轿子,这钱是要先付的。”
“你还是真的瞧不起我了。”
珍儿嫂哼了一声道:“只是我这不是替别人叫的轿子,是自个儿要轿子。”
“哟呵!”
老板愣了愣,“怎的,你一夜发达了?还是地里头拾到太岁了?”
珍儿嫂身后的另外几个大嫂急忙喊道:“别啰嗦了,可别误了正事。”
这老板越过珍儿嫂的肩膀一看,这才瞧见了身后还站了好一众人。口中便追问道:“这怎么回事,还带了这么多人了?”
“你休要问这么多了。”
却瞧珍儿嫂把一两银子塞在老板的手里道,“这是租钱,这轿儿在哪里,领了我们去吧。”
老板想不到这珍儿嫂还真的拿得出银子来,收下了银子道:“您且在门外等等,我这就喊了轿夫起来。”
“等等。”
珍儿嫂道,“不用轿夫了,我们几个人自己抬就成。”
老板这下可糊涂了,哪有租轿子却不用这轿夫的。这钱可有一大部分是给那轿夫,不然这买卖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做法。“那这租钱还要退你一些,只是我不明白,你这要轿子是去干什么,可以说来听听吗?”
“都说了叫你别问那么多了。”
珍儿嫂受了狄秋指使,自然是不会说的,便道,“你带了我们去抬轿子便是了,别的你也甭管。”
这下老板反倒是不答应了,换做寻常主顾,那自己肯定是不去过问什么,但这珍儿嫂是附近的刺头,平日里张口闭口就是天临教长天临教短的,让人不胜其烦。一言不合就喜欢拿这天临教去说事,自是没有人喜欢这人。眼下,忽地掏了这么多钱来租轿子,本就是个稀罕事,更何况身后还带着这么多人来,这租轿老板,就更加疑心了。“珍儿嫂,你这是去做什么,好歹给个准话,不然我这轿子还真不好租给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珍儿嫂听了,顿时火冒三丈,“这要做什么,是我自个儿的事,有你这管东管西的吗?别个客人到你家租这轿子,你也会这么多话不成?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珍儿嫂是吧。”
听着珍儿嫂话说得重了,老板也没法应对,只好硬着头皮说:“别个主顾也都是连着轿夫一起的,你这不要轿夫,我也是头一遭遇见,实在是……”看着租轿老板搓着手,颇有些为难,珍儿嫂这下全懂了,便又掏了几个银锭塞在老板的手里:“你当我珍儿嫂把你轿子吞了去吗?不过是一堆破烂木头罢了,拿着这钱,算我买你一顶轿子,总够数了吧?”
老板握着那银锭,这价钱倒是绰绰有余,只是这卖轿子那是木工的活,自己始终是赁轿子的,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买卖。但眼下也没什么好理由再去推搪,便道:“那珍儿嫂你们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先掩上了门到后院停轿的地方去了。不多时,轿子便由几个佣人抬到了门前,赁轿老板道:“这轿子珍儿嫂你看满意吗?”
“行了,就这顶吧。”
珍儿嫂也不查看,口中随意道,“反正横竖也只使这一回,再者说也不是我坐,有啥满不满意的。”
说罢,便让几人抬着走了。身后那佣人听了这话直觉得冷汗迸出,瑟缩着对那老板道:“怪不得东家你让我把咱们的字号给抹了去,我瞧这珍儿嫂是要拿轿儿去行鬼娶亲哩。”
“嘘!”
老板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瞎说话,今儿个的事情谁都不许言声,不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佣人口里唯唯答应,又道,“那我们是不是抓紧去让再打一顶新轿子补了这缺?”
老板嗯了一声:“这事情还得紧着去办,这年头真是越发不太平了,什么魑魅魍魉鬼魅事都钻出来呵。”
说罢,闭上门回屋睡去了。狄秋三人站在远处,见着珍儿嫂得手,便回了她那屋。不一会儿几人回来,便嘱咐她们把那一水缸的“天谴大人”搬到了轿子里。此时快到丑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万事俱备,只等梁老回来。狄秋口中道:“我先去城墙边上发令看看梁老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我们即刻就行动。”
狄秋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到了城墙左近,在商量好的去处,学着乌鸦叫唤了几声。不多时,墙外也响起了同样的乌鸦叫声。狄秋心道:梁老行事还真是迅速,这一去一返竟不过两个时辰。事不宜迟,狄秋重新返回了那珍儿嫂的家门,冲大伙道:“现在正是丑时,也正是揭破李清知丑事的时候。诸位同心协力,现在与我一并去吧。”
众人虽然说是受了眼前这位“天临教特使”的庇护与“授命”,但毕竟是一介女流,胆子还是小的。那珍儿嫂最是忐忑不安,便道:“我们去那东大街,当真不会被那巡防的官兵为难吗?”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狄秋安慰道,“你抬的可是‘天谴大人’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为难你,你说是不是?”
听了狄秋的话,倒是说的在情在理,珍儿嫂这才安下心来。便对一旁的其他人道:“既然有特使大人为我们撑腰,那我们便放心去做吧。”
几人便呼哧带喘地抬了轿子,一步一步往东大街上去了。狄秋三人跟在身后在暗处看着,一路上倒是也没什么人经过。直到了东大街上,往城东的城门去了。一支巡逻的远远瞧见了轿子,领头的心想:这又是谁家的夜里生病请大夫了。可待这轿子走近,巡逻的官兵才发觉不对劲,这轿子怎的直直往这城门处来?“你们几个要去干什么?”
那领头的远远喊了一声。珍儿嫂有所谓的天临教特使撑腰自然是丝毫不惧怕,口中呼喊道:“都闪开,别挡着‘天谴大人’!”
那一行巡逻的官兵听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着:什么‘天谴大人’?正当一行人要亮兵器出来拦下珍儿嫂等人时,忽地听到那轿子里传来连绵不绝的“吱吱”之声。“当啷”一声,一名官兵的刀掉在了地上,口中惨呼道:“真……真是天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