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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娘听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一声怒叱，把旁边练舞的姑娘们吓得一个个不敢动弹。
“一天活还没干，就想一个劲地预支工钱，亏你说得出口！你若拿钱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怎么会，我一心想在你这里混碗饭吃，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工钱而把饭碗丢了，那不是傻吗？”
“哼，敢跟我开口预支工钱的，你还是头一个。”滟娘仔细想了想，凭他的本事，的确不像是会骗这点小钱的人，淡淡道，“说吧，你想预支多少？”
“五块糯玉。”
“什么！？这么多？一下预支两个月工钱，你怎么有脸开口？你试用期还没过呢！”
“滟娘，我的确是遇到了难处，急需用钱，要不然也不会跟你开这个口。你放心，今后我定加倍努力，帮你成倍地把钱挣回来！”
“哼，说得好听，我若凭你一句话就信了你，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不行，最多支给你一个月工钱。”说着从袖中掏出两块糯玉，递到他手上，不耐摆手道，“速去将事情办了，赶紧滚回来练曲，否则今日算你旷工，扣三天工钱！”
原本照她的脾气，定是不可能给他这两块糯玉，只是听他说遇到了难处，这才心一软。
“一个月工钱……这……不够啊……”孙济阳站在那，眼睛乱转。滟娘看得一阵窝火，正要发飙的时候，只听他急忙说道，“滟娘，那这样，我申请加工资！不多，翻一倍就好！”
“你怎么不去死！！”滟娘抬脚就来踹他，旁边的舞姬看得直笑。
“哎，别踢别踢！我说真的。”
他狼狈地躲到一旁，左右看了看，见房间角落里摆着一把木琴，连忙走过去搬起木琴盘坐在地，将琴放在腿上，然后悠然抚起了一段琴曲。
那曲子清新雅致，节奏轻快，有如行云流水，悠然自得。众人无不听得入神，滟娘叉腰站在他面前，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不知不觉，只剩了沉醉之色。
一曲弹完，孙济阳笑着说道：“怎么样，滟娘，能涨工钱么？”
滟娘回过神，轻哼一声，嘀咕了句，“没想到，这小子的琴艺也如此高妙……”偏头说道，“最多涨到四块糯玉，休再得寸进尺。”
“我还会拉胡琴，弹琵琶，吹唢呐，敲锣打鼓都可以……”
“最多五块！”
“我还会写曲子哦，我会好多你没听过的曲子……”
“行啦！六块就六块！”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三块糯玉，恨恨地塞到他手里，不耐摆手道，“快滚快滚！办完了事赶紧回来练曲！今晚就给我登台演出！若是表现不好，看我怎么抽你！”
“哈哈！多谢多谢！”他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嘿嘿笑道，“蒙滟娘收留，小弟感恩在心，哪好意思坐地起价。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的工钱一分都不用涨。待我办完事，立马回来练曲，今晚你就瞧好吧！”
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
“这人又不要涨工钱了？我都同意了，他居然又推辞？三块糯玉呢……真是个怪小子……”滟娘颇觉差异，看那小子一副穷酸样，竟然能对这么一大笔钱淡然视之，再一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心里不由一暖，“臭小子，倒还算有良心……”
回过头，见怜香、惜玉站在门口偷笑，她走上前蹙眉问道：“你们俩跟他一起出去的，可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心想，若真是什么棘手的事，说不得要帮上一帮。
怜香掩唇笑道：“是遇到了点难处，他看上了一样东西，想买又没钱。”
“哦？什么东西？”
“就是您玉石铺里的一块翠玉原石！”
“什么！？他预支那么多钱，就是想去赌？这个混账！！”
……
出了大门，孙济阳满怀激动，一路飞奔，一会的功夫就回到了玉石铺，气喘吁吁地将五块糯玉塞进了掌柜手里。
“哟！滟娘还真给你预支了这么多钱？这可不像她的作风啊？”掌柜面露一丝狐疑，抓着他胳膊，面带警惕道，“你小给我说实话，这钱到底是滟娘给你的，还是你偷来的？”
“哎呦，我的掌柜哟，我偷滟娘的钱，再来她店里买东西，我脑子进水了么？”
掌柜的一想也是，“滟娘可不是寻常弱女子，又那么精明，多少年也没听说有哪个毛贼能在她那里偷东西。”于是将信将疑地将他胳膊松开。
他连忙跑到柜台边，一眼找到了相中的那块原石，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哈哈笑道：“交易已成，现在这石头可就是我的啦。”
“是你的，是你的，瞧给你高兴的。”见他神色坦然，一点没有要跑的意思，掌柜的终于相信了他的钱不是偷的。走上前笑道：“要不要替你将石头切开？石头未开，输赢未知，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小心血本无归。”
“不急不急，我回去自己慢慢打磨，不劳掌柜的费心了。”
他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正准备出门，滟娘那怒火万丈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李掌柜！不许将石头卖给他！！”
“滟娘！？这是……”掌柜听得一惊，心想，“难道这小子的钱真是偷的？”
“你这臭小子！挖空心思找我预支工钱，就是为了来赌？石头呢，给我放回去！你有多少家底？这是你能玩的么！？”一进门，滟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孙济阳脖子一缩，嘿嘿认怂，不过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一片。看着她那横眉怒目的模样，反倒生出一些亲切之感来。讨好笑道：“好姐姐，我就这点爱好。玉石我也懂一点，你相信我啦，不会胡来的。”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亲切的称呼，滟娘不仅不反感，心里的怒气反而消了大半，重重地哼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赌石？这玩意，一刀天一刀地，一刀生一刀死，几十年的老师傅十有三四都要打眼，你才多大年纪，看过几块石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时代可没有强光灯，看石头纯凭眼力，风险自然要大得多。
“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放心啦，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见他揣着石头，一副死不松手的模样，滟娘心想，“这人看着不像个赌徒，他年纪轻轻，在音律上造诣非凡，定是极为聪慧之人。难不成，他在玉石一行也天赋异禀？”
狐疑地朝他怀里扫了一眼，淡淡道：“你买的怎样一块石头？拿给我瞧瞧。”
“我钱都付了，这石头可是我的了。”他一脸警惕的样子。
“少啰嗦，区区五块糯玉买的石头，你还怕我抢你的不成？你就是开出琉璃玉来，老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瞧你那小气的样！”
“好吧。”他把石头拿了出来，仍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怂样！”滟娘一把将石头夺了过去，拿在手里随意把玩了两下，瞧了两眼，随手就把石头又丢给了他，嗤声道，“算你有点眼光，这石头还不赖，李掌柜也没多收你钱，有机会小赚。”
“嘿嘿，我说我懂一点的吧。”孙济阳得意一笑，赶忙又将玉石揣好。
“石头还没解开，盈亏还是未知之数，瞎得意个什么。行了，别在这扯闲，还不滚回去练曲。”
“是是是，这就回去。”
看着四人分成两排离去，孙济阳和滟娘很自然地肩并肩走在一起，李掌柜颇为诧异，“那小子才刚到香源阁，不仅向滟娘预支了那么多工钱，还管滟娘叫姐姐？滟娘似乎还挺受用……真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