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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衣的双指自闻人照夜眉心处引出一缕黑气,萦绕在她莹白色的手指上。
她声若寒冰,“别小看这缕气机,它看似微不足道,实则会渐渐搅散你这身好不容易举起来的灵力,时日久了,足以毁了你的大道根本,再渐渐断绝你的生机。”
月满衣纵使再怎么冷心冷情,此时也忍不住暗暗感到后怕。若非她和闻人照夜在对战中意外引得这缕气机提前发作,这少年就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她眼前一日日沦为废人。
此招阴险毒辣且悄无声息,只有一些心性极坏的修行者作弄比他境界低出许多的人才会使用。
是谁会用这种招数来对付这名籍籍无名的少年?
月满衣不由自主的望向单膝跪在地上的闻人照夜,却发现他在最初有一丝怔愣后,表情已经十分平静。
闻人照夜再清楚不过,今昨两日,他见过的两位陌生人不过是洛天星的十四哥,和那位新来的与洛天星关系匪浅的“林长老”。
他们二人之间,是谁想彻底毁了他?
又或者,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闻人照夜不清楚云家内部的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但是也很清楚在族中极受颇有权势的两位姐姐宠爱的洛天星,根本没理由下嫁一个乡下废柴。洛天星暂时来到这里的原因绝没那么简单,婚约大概只是一个幌子。
等到时间一到,洛天星回到族中,他作为婚约者最好的结局就是将那些过往当做一场幻梦般淡忘,平淡的过完一生。
而差一点的,就是被悄无声息的直接抹杀。
“此事你需告诉洛天星,”月满衣道,“她能帮助你找出是谁”
她话音未落,就见闻人照夜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对于疼痛适应良好,此时已经借着剑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深吸了两口气后,重新摆好了剑势,似要开始对招了。
月满衣皱眉,“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
闻人照夜摇摇头,他提剑在石壁上刻下几个字。
【我不在乎。】
其实只有他心里知道,不是不在乎,而是不能在乎,甚至不能多想。
如果真是洛天星的娘家人想悄无声息的杀了他,让他死,他该如何?
闻人照夜握紧了剑柄。
一向心境平静如水的少年此刻竟然生出几分惶然,他不敢去赌洛天星知道这件事后,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他年幼飘零,来到闻人族后又因不能修炼而备受嘲笑欺凌,太清楚天上神仙与落魄凡人之间的差距,即使他怎么不愿看轻自己,日夜砥砺打磨,在那些人中眼中终究也不过一粒浮尘。
说到底,也还不过是因为他的剑不够强,修为不够高。
如果此番再被毁去大道根本
这缕气机不仅打在他气脉之中,也打在了他心中最为恐惧那处。
无数个夜里他曾想过,待百年后,他已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如凡间随处可见的老者,那时洛天星是否已与他人如花美眷,岁月静好他心中这么想着,几乎要生出心魔。
心念电转之间,闻人照夜已经决定要将洛天星那边瞒下,他的仇有朝一日他自己会报,没必要将她牵扯入两难之局。
而就在这时,闻人照夜脑后一痛,竟是有人在他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拍散了。
洛天星看着石壁上端正的“我不在乎”四个大字,快被这二愣子气笑了。
“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倒是慷慨。”
洛天星一把夺过闻人照夜手中的剑,她提剑一劈,力气斐然,竟将墙上的“不”字直接劈碎。
她指着墙上剩下的字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乎。”
闻人照夜没想到洛天星会出现在这里,他怔怔的望着她,只觉得万千情感一齐涌上心间。
这些天他总觉得洛天星待他不似从前,总是疑心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此刻她这句话就好像在他心中插了根定海神针,刚刚的不安,猜疑,阴暗轻而易举的被抹去了,只是心头的酸涩感犹在,一时间难以表达出什么。
洛天星不知道闻人照夜心中复杂的心理活动,将手中的剑抛还给他。
她自从昨天见了云子沛后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今天再见云麟更是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一样,便决定来闻人照夜这边看看,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洛天星飞了一记眼神过去,不用她说什么,就见刚刚看起来还略有几分阴郁乖戾之色的少年已经收剑入鞘,无比乖巧的比划道:“下次不敢了。”
“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洛天星没好气的说道,她犹豫了一下,多嘱咐了一句:“近日你若是在闻人家遇见眼生的人,务必要绕着走,问起我更是要说不知道,你可记住了?”
闻人照夜眉心微皱,问道:“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洛天星嘟囔了一句,还是解释道,“我家兄弟姐妹关系不好,上门多半是来找茬的,那些人不是现在的你应付的了的。”
她似乎颇为烦恼,说完后五指合拢,那缕黑烟便破碎在她手中。
与此同时,云起城的一处小酒馆中,一位喝的烂醉的灰发年轻人趴在桌上,他半翕着双眼,若有所感,轻轻的啧了一声。
“幺妹,十四哥可是为你好呀”他借酒浇愁似的,提起桌上的酒壶又斟了杯酒,往口中送去。
“你十四哥我行走江湖,还能不知道外面的男人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他醉醺醺的说道,“男人,女人,都是一般的。可怜的幺妹,又被人骗了不是?这会儿还念着你那两个姐姐的好,她们说着云族危险,为了掩人耳目让你先来闻人族家避险呵。”
“怎么不想想,十四哥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呢?”
酒馆外有一方湖水,不少游人来此处抛钩钓鱼。有人将鱼钩抛入水中,水下不少鱼儿闻风而来,不一会儿就有鱼率先咬了钩。那游人赶忙大笑着收杆一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飞扬的水线。
云子沛合上双眼,犹自轻哼道:
“鱼儿吃饵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