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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陕西西安有一个同知(知府的副职,相当于现在的副市长),名叫袁弓韬。
这一年,陕西大旱。为民生计,袁弓韬主动请命,上终南山求雨。
行至终南山一侧,发现一座古庙。
袁弓韬看看求雨祭典的时辰还早,就走进了庙内查看。
只见庙内神位那里,立了一个少年的塑像。看那少年,美如冠玉,身穿袞龙袍,脖子上围着金貂皮草。
袁弓韬看这雕塑的服饰打扮,像是汉代的公侯,脑海中却没有这一类人物。
于是就找来了庙里的道士询问:“这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道士回答说:“是江东小霸王孙策。”
袁弓韬却想:这肯定不是孙策。这个孙策,在江东地区称王称霸,横行一方,但从来没有到过陕西长安啊,怎么会在此地给他修庙呢?
再说,孙策人称小霸王,武功盖世、英勇神武,即便是塑像,也应该是威武雄壮、霸气侧漏的模样,而这塑像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看起来神态娇媚、弱不经风宛若女子,和传说中的孙策根本不符!
所以,袁弓韬怀疑这是一个邪神!
不过他也没有说破,毕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
他四处闲逛了一会儿,看看时辰将近,就去终南山上主持求雨大典了。
过了几日,天空仍然烈日高挂,没有一丝一毫要下雨的迹象。
上级认为,要想龙王开恩,普降大雨,只是举行一下祭典是不行了,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了。
于是决定在附近黄河边上的太白山上,修建一座龙王祠。
袁弓韬职责所在,领命去建造这个工程。
为了给民众减少负担,节约财政开支,他想起了,前几天去终南山求雨的路上,看见的那座庙。觉得那里供奉的是一个不知何方的邪神,不如把它拆掉,拆下来的砖瓦木材,正好用来修建龙王祠。
当天夜里,袁弓韬做了一个梦。梦里来了一个神仙,正是终南山那座庙里的美少年。
神仙说:“袁大人,你误会了!我既不是邪神,也不是小霸王孙策!”
袁弓韬好奇地问:“下官愚钝!请问大神为何方神圣?”
那神仙说:“我本是汉代大司马董圣卿。后来王莽这个恶贼谋反,我被他残害,死得很惨!玉皇大帝念我可怜,而且我在世之时,虽身居高位,且深得圣上宠爱,却从来没有想谋害过任何一个士大夫!
所以,我死后没有下地狱,而是被玉皇大帝封为大郎神,管理此地的天气。”
听他这样一说,袁弓韬就想起来了,历史上确有其人。这董圣卿就是董贤。不过史书《贤传》对他的记录并不好,上面有“美丽之说”的描述。
所谓“美丽之说”就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同性恋。
想到这个,心里不禁有些看不起他了,眼睛情不自禁地盯着大神看。
那神仙似有读心术,见他如此,脸色不悦地说:“你们后世之人,都被班固蒙蔽了!班固所写的《哀皇帝本纪》中有记载:汉哀帝有阳痿,不能生育,却又怎么能宠幸我呢?这和他写我董圣卿《贤传》的“美丽之说”不是自相矛盾吗?”
袁弓韬一想,确实有点道理。
那神仙继续说道:“想当年,我们君臣关系确实很好,我和哀帝同吃同住,也确有其事!不过,在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两位大将军,和武帝的关系也非常好,也是同吃同睡在宫里,怎么就没有人说他们是以男色取宠于武帝的龙阳之流呢?!”
袁弓韬无言以对。
那神仙对他行了一个礼,说道:“天象上对应着我是“幸臣之星”,这个已经无法改变。但这史书的记载,我“以男色媚君”已经被谣传了两千多年了。这冤案还望大人能为我平反昭雪!
若能如此,大人不必再修龙王祠,我即可保证此地风调雨顺!”
言语之间,只见那神仙手臂一挥,凭空出现了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用铁链牵着一个囚徒来到跟前。
那囚徒年事已高,头顶光秃秃的,说话声音嘶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那神仙指着囚徒对袁弓韬说:“此人就是王莽!玉皇大帝知道他罪孽深重,在他死后,把他贬到阴山,受毒蛇猛兽撕咬的惩罚,已经一千多年了。前不久刚刚被赦免出来,押到我这里来服役,负责打扫厕所这些事情。
那些小鬼也都看不上他,只要发现他犯错,哪怕是一点点的小错,就用铁鞭抽打他!”
袁弓韬很奇怪:“他都这样了,怎么还死抓着一本书不放呢?那是什么书啊?”
那神仙笑道:“这个恶贼坏事做绝,还一生信奉《周礼》!即使死了也不肯放手。犯了错被铁鞭毒打的时候,他还要把《周礼》垫上去保护自己的身体。”
袁弓韬伸头过去一看,果然是一本《周礼》。上面还有“臣刘歆校注”的字样。
袁弓韬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知道,这刘歆是靠王莽发家,王莽爱读《周礼》也是刘歆所赐。后来刘歆想谋害王莽,事发后自杀身亡!
对这样奇葩的事情,袁弓韬越想越好笑,一不小心笑咳嗽了,就醒了过来。
第二天早上,袁弓韬不仅不去拆董贤庙了,还拿了自已的俸禄,纹银一百两,去把庙宇进行了修缮保护,并买了猪羊来祭祀。
到了晚上,那神仙又到袁弓韬的梦里来了。
那神仙说:“我是特地来感谢大人的!感谢你为我修缮了庙宇!感谢你用猪羊供奉我!更感谢你在祭文中为我正名!”
袁弓韬说:“我为你做这些,也是有私心的!你既然是主管我们这里天气的大神,那就请你看在黎民百姓遭受大旱的份上,下一场大雨吧!”
那神仙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今番前来,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能否答应?”
袁弓韬正色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负所托!”
那神仙说:“现在我的庙里,只有小神一个,没有其他人一起接受供奉,难免有些孤单寂寞。”
袁弓韬问道:“大神可有中意之人?”
那神仙说:“我生前为官之时的掾史(助手、参谋之类)朱栩,对我忠心耿耿,也是一名义士。我被王莽谋害后,他义无反顾地为我收尸,也不幸被王莽杀害!
我感怀他的恩德,向玉皇大帝奏明此事,请求恩泽他的子孙后代。
玉皇大帝准了我的请求,让他的儿子做了光武皇帝的大司马。
现在我想请大人在我的庙里,塑一座朱栩的雕像,让他和我一起享受供奉!”
袁弓韬答应下来,而且马上操办。
他在董贤神像的旁边,塑了一座朱栩的雕像。
另外,他塑了一个王莽跪在地上的雕像,放在了台阶下。
从此以后,这个董神庙里,有求必应,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