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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也没瞒她,轻轻淡淡答道:“当初在青安县时,他胆敢对你心生恶意,那么点教训,是他该受的。”
这份轻淡之中,又有着上位者与纵横者双重的倨傲与自若。
料理无德人君尚能步步为营,处理一个公府世子,又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大抵人都是花心的,沃檀尤其。
当在他面上看到极少出现的睥睨与乖张时,她的心脏像是狠狠痹了一下似的,仅剩的丁点恼意瞬间抽丝般褪走,忽地上手把他衣领往下一抹,接着两瓣嘴唇迅速贴凑了过来,在他肩膀造出一声极大的脆响。
景昭先是木住,紧接着,白净的面皮上滚起层薄薄的红晕。
这种反差,令得沃檀笑到直打颤。
这人刚才亲她亲得那么火热,谈起事来也目中无人似的,却被她轻薄一下就吃羞。
可她喜欢他这样,更喜欢他不管在外人跟前如何能扮会藏,对她总能有最真实的反应。
有时仔细品品,倒像是嫁了不止一个夫婿。
正乐得找不着北,便见景昭默默拉好衣领,下意识看了看门口。
沃檀没心没肺地呲牙笑:“怕什么!难不成我亲你一口,他们也要报给皇帝?”末了,又娇着嗓子朝他眨眼:“真想报就报吧,咱们是夫妻,又不是偷腥的狗男女。”
景昭没辙,只能拍她:“夜了,睡罢。”
沃檀不肯放开腿,甚至更用了力挟住他:“惦记我这么久,真是个痴情疙瘩。要是没娶到我,你这辈子不得打一世光棍?”
景昭手臂向下探,在她腿根轻掐一把,趁她哆嗦着松开时反制住她:“当真求而不得,兴许,本王便要用强了。”
这话说出去,多少带了些恐吓的口吻,然而沃檀脑瓜子异于常人,听了眼里反倒蹿过亮光:“真的?你打算怎么用强?”
见她这样跳跃,景昭鼻息一紧,连连告饶:“我说笑的,快睡。”
“我不,我要听!”
“莫要闹了,快睡。”
“……”
子夜静谧,万籁无声。
胡搅蛮缠终于被困意打败,挣手挣脚地相偎着,很快酣沉过去。
然而偌大的邺京城,皇宫内外,都有人坐立难安。
彼时承乾殿外,淑妃仍受着秋寒,瑟瑟跪在地上。
宫人在旁劝她:“娘娘,这样晚了,还是先回宫吧?”
淑妃咬牙不肯,仍地盯着殿门中的烛光:“再等等,陛下会出来的,一定会出来的。”
伴着这声执拗的期待,格扇门终于有了动静。
淑妃眼中豁然一亮,却见那门后走出来的,仅一个冯公公。
“娘娘。”冯公公近身行礼。
淑妃两只眼睛紧紧巴住他:“陛下呢?陛下……难道还不肯见我么?”
冯公公拢了拢袖子,笑得牵强。
淑妃胸口急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入宫以来便受尽圣宠,皇帝对她近乎百依百顺。虽说不肯给她晋位当贵妃,但母凭子贵,她儿子当了储君,两代帝王都将给她泼天荣华。
这些年来,她没少得到皇帝的呵护,偶有错处,要么伏低作小认个歹,要么掉两滴眼泪喊冤叫屈。哪怕十三皇子生母那事查到了她的头上,那也是她跪一跪便博了圣上疼惜,最终信了她拿来遮事的真相。
可这回……
越想便越是肝都要颤,淑妃吓得眼皮子乱抖:“烦公公再替我禀一回,我只想见陛下一面,就说两句话……”
见她执着,冯公公呵着腰压低声道:“娘娘听老奴一句劝,还是回罢。您在这殿外越久,只会越发忤得陛下时刻念着太子殿下的过失。且您这身子要有个好歹,怕是陛下又要将这过错归到殿下身上,令殿下多桩不孝的罪。您这样糟践自己身子,可不值当。”
淑妃倘侊了下。她只想着先来稳住圣意,或求个情或叫个屈,倒没琢磨过这一层。
这会子,淑妃身旁的宫人也又劝道:“娘娘还是顾着身子。依陛下对娘娘的旧情,还有与太子殿下的父子感情,处置起来总会留余地的,咱们何苦现在便让人瞧了笑话?且莫说眼下还没个结果,就算太子殿下当真因这事挨了蹭蹬,那他往后……还是得多靠您。”
几番劝言灌入耳中,淑妃心生动摇。
是啊,她这双腿要是今儿废了,或身子落病根了,往后怎么伺候陛下?
太子……她的哲儿横竖是皇子,这事往大了闹,也就是丢个储君的位置。但凡事能落亦有起,只要她能保住隆宠,那东宫,总有回去的希望。
跪了半日,本就一等一的娇贵身子,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罪了,淑妃两只膝盖活像长进砖地里似的,费老大劲才拔离开来。
摇摇晃晃总算立稳后,淑妃自腕上除下一圈珠串:“烦冯公公替我将此物呈递御案,就说罪妾惭愧,没能教养好太子……令他鬼迷心窍,遭了身边那些歪心邪窍的人诱引,才一时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娘娘放心,老奴省得。”冯公公双手接了,躬身站在原地,目送淑妃离开。
待淑妃的身影走入咫尺难辨的黑暗中后,他在袖中双手发力扯断鱼线,再打直了腰身,将那些珠子递给身边的小黄门:“碾碎了,扔潲桶里去。”
小黄门连忙揣好,又递了帕子过去。
冯公公托着帕子左右擦了擦手,再睨一眼天际的孤月。
连台好戏开始唱,苏国公府的人,也该要进宫劝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