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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考不上了……”
孟敬仲言语越来越混『乱』，温润的面容也越来越扭曲，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中。
他抱着头，痉挛般地弯下了腰，抓着头发道：
“不知道，一年一年又一年……考不上又能怎么办？”
自始至终，俞峻都没安慰他。
只抽离地、漠然地看着他说话越来越吃，嗓音沙哑，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这喷涌而出的痛苦。
……总要发泄一场的。
直孟敬仲终于哆嗦着站直了身子。
俞峻这才开了口：“束修的用不着你费心，帮你解决了。”
“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去考县试。”
眼前这绿杨里的一草一木，统统纳入眼底，俞峻才道，“然后，再想着，等你当了官怎么报复回来。”
孟敬仲狼狈地抬起了眼，眼里还含着泪。
……他是听错了还是怎么地？！
束修？报复？
“否则呢？”俞峻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难不成要临阵脱逃？灰溜溜地随便找个活计干，让你妹子这番牺牲都成了天底下的笑话？”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是什么做派！”
“若你决心就此放弃，那你从这儿出去，不拦你。”
似乎是觉得这番话已是仁至义尽，听不听得进去都随他了，俞峻说完就直接走开。
孟敬仲：“先生！！”
俞峻脚步没停。
孟敬仲盯着他一角深『色』的衣摆，自顾自地扯出个苦涩的笑：“学生明白了，学生会继续念书的……一直考上举人。”
衣摆上的污渍是来时飞溅的泥点子。
他记得……俞先生是有些洁癖的。
“此前，还望先生多多费心了。至于束修……学生早晚会还回来的。”
俞峻脚步一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开。
张幼双脚步匆匆，心里发愁。
其实不是个特别会安慰别人的人，正愁着怎么安慰人呢，孟屏儿跑了两步，忽然身形晃了晃，倒头就要往地上栽。
不好。
张幼双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惊险地拽住了对，赶紧放平。
女孩儿双眸紧闭，面如金纸，呼吸还算均匀，明显是昏过去了。
望着地上的孟屏儿，张幼双傻眼了，一时竟有些束手无措。
正好这个时候，孟敬仲突然走了过来。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情总算好多了，有了点儿生气。
张幼双有点儿惊讶。
刚没多久还是尸走肉的模样，俞峻他这心理辅导做得有这么好。
“都处理好了？”张幼双下意识问了一句。
孟敬仲嗓音还有些哑，一边看着孟屏儿，一边道，“好了。”
“屏儿……怎么了？”
“身子太虚，昏过去了。”
张幼双说着自觉退开了半步，空留给了孟敬仲和孟屏儿。
孟敬仲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上前，默默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然后跪了下来。
孟敬仲跪了下来。
他跪倒孟屏儿面前，尽量抬起了僵硬、笨拙的手臂，帮整了整发丝和衣裙。
张幼双一时无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悲剧。
为独身子女，其实是不大能理解孟屏儿的自牺牲的，孟屏儿的这番为搁现代或许还要被嘲讽一波，虽然不能理解，但孟敬仲刚刚这一跪，这兄妹俩的感情，的确带给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双手从孟屏儿身后抄了过来，抱起，双臂收得紧紧的。
无言中，仿佛有热血胸膛中翻滚燃烧。
孟敬仲以半跪的姿势，背对着张幼双，双唇动了动，
“一定会考上举人、考上进士，然后回来，向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复仇。”
这一刻，这个温润好脾气有些懦弱的青年，好像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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