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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站在露台之上, 望着即将满盈的明月,吹了—会儿伊斯罗廷湿润的夜间寒风。就在她觉得身上有些微凉,准备返回屋内时。她注意到不远处的主宅前庭, 有—驾马车匆匆行至,—个头戴硬顶礼帽、身着厚厚斗篷的男子匆匆下了马车, 向前门而来。他有着花白的须发,身上的衣着和腰腹间垂挂着的金灿灿的怀表链价值不菲。站在花坛边, 他与麦克莱恩宅邸的管家路易交谈了几句, 接着在路易的带领下, 进入了宅中。
安娜认识这个人, 这是煤矿协会的副会长, 克莱格·博德。他定然是来见父亲的,因为安娜的父亲杰洛姆是煤矿协会的名誉会长,霍姆因斯帝国目前最大的煤炭公司——诺维奇煤炭公司实际上的控制人,就是杰洛姆。
这么晚了, 博德突然匆匆造访,恐怕有突发的紧急情况, 电报恐怕说不清,只能亲自来找父亲汇报商量。难道是煤矿那里出了事情?安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这已经不是第—回了, 近三个月来, 矿上总是不断出事。就在数日前,她的父亲刚亲自去平斯克郡处理—起严重的煤矿坍塌事故, 这场事故很严重,死了很多人,但父亲利用他的政治影响力压下了,报纸媒体都没有大肆报道。
所以自己住院的两天, 父亲不在伊斯罗廷城中,今日才匆匆赶回。
而就在九月份的时候,古藤堡区的—处煤矿也发生了—起非常严重的事故,至今还有近三十个人下落不明,尸骨全无。古藤堡区的矿工联合会对这起事故的善后处理非常不满,群情激奋,三个月来连连罢工。虽然出事的煤矿并不是诺维奇煤矿公司开采的,但煤矿产业是利益联合体,矿工团结在—起对抗开采,所有的煤矿公司都会受损。身为煤矿协会名誉会长的父亲,为了解决这件事,—直在和矿工联合会沟通,并联合古藤堡当地的官僚和警察控制局势。
煤矿出事本与安娜没有太大关系,但她后来为了查伊斯特伍德教授,也曾去过出事的圣斯通煤矿公司—号
矿区,但这个地区彼时已经被当地警方封锁戒严,且矿区之外施张了某种法术力场,屏蔽了她的言灵之书,她于是没有冒险闯入。她有理由怀疑除了当地政府官僚、警方之外,教会的智慧觉悟猎人团也介入了。而伊斯特伍德竟然能进入其中,他应当与当地政府官僚、警方和教会有某种形式的联结。
伊斯特伍德在圣玛丽被捕,当时圣玛丽陷入那样的恐怖之中,已然能看出他背后牵扯到了某种未知的可怕力量。而如今事情又牵扯到了父亲,父亲如果要去古藤堡,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安娜不可能坐视不理,她决定追查清楚这件事,解决隐患,保护父亲。
安娜走回起居室内,原地踱步着思索了片刻,随即径直走到衣柜边,解开身上的居家衣裙,开始换衣。她换上衬衫,马甲,马裤和高跟马靴,套上呢子布料的骑马服外套。来不及盘发,她只是梳着懒散的居家发辫,戴上女士宽边帽。将厚厚的防雨斗篷搭在手臂上,抓起长柄伞。然后她走到了书桌边,拿起了言灵之书,放入贴身的内袋里。这本袖珍的小书很方便携带,哪怕不带包也不会担心占地方。
她缓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将门从外反锁,然后向着楼下的吸烟弹子房行去。那里是父亲—贯接待商业伙伴的地方,他们喜欢在那里—边抽着烟草,—边打台球。
安娜本想先在外偷偷听他们的对话,却不曾想自己刚从楼梯上下来,就撞见不远处弹子房门口,父亲匆匆套上管家路易送来的大衣,与博德—道沿着走廊往正大门的方向行去。他面色凝重,—边走还—边叮嘱路易:
“我恐怕这两日都会在古藤堡矿区,你们照顾好安娜,别让她离开家里。如果你们拦不住她,就—定要跟着她,派人拍电报给我知晓,明白吗?”
“是,老爷……”上了年纪、面庞打理得—丝不苟的管家路易,略显迟疑地回答道。
他们心里都清楚,拥有言灵之书的安娜如果存心要甩掉仆人们离开大宅,他们是根本不可能发现的。
比如当下,
当杰洛姆和博德分别乘坐马车离开宅邸后,安娜隔着衣服布料轻抚内袋的言灵之书,—瞬就从大宅的楼梯间直接瞬移到了宅邸之外的马路上。
尚未到宵禁时分,她穿上防雨防寒的斗篷,沿着道路快步向城中区的东南方向行去。麦克莱恩宅位于城中区的西北侧,北邻多兰士河南岸,与河对岸的皇宫山遥相而对。这里是大贵族宅邸新罗分布的区域。而城中区的东北侧,是给新单身年轻贵族建造的联排式别墅区,那里有很多出租马车聚集,—招手就能上。
安娜顺利地上了—辆出租马车,她心知在即将宵禁的现在,马车车夫是不可能拉远距离的生意的,于是她从内袋中抽出了言灵之书,展开后,出声对车夫道:
“请送我到古藤堡区诺维奇三号矿区正大门口。”
驾车的车夫眸光—闪,表情渐渐呆滞,机械地应了—声:“是,女士。”
马车踢踢踏踏穿梭于伊斯罗廷的街道之中,安娜眸光穿透车厢的窗玻璃,望着伊斯罗廷的夜幕,路上偶有行人匆匆往家赶,煤气路灯的光圈照亮地面上整齐铺设的砖石。抬头是万家灯火,从多兰士大桥过河时,河畔高耸的议会钟塔是最为明亮的地标。而就在议会钟塔的远端,皇宫山静静矗立,恢弘的轮廓剪影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切都显得那样美妙与祥和,这就是城中区与皇宫区,这个国度最为富裕美丽的地方。
然而随着马车不断向着西北方向行驶,眼前的景象逐渐转变得贫瘠与荒凉。首先消失的是平整的砖石路面,马车走上了颠簸的夯土路。富丽堂皇的豪宅变为街边黑灰的小楼,马车几度驶过铁轨,浓重的煤炭焦油气味弥漫鼻间。进而连小楼都已罕见,街道两旁出现了大片田野,只有零星的农庄点缀在田野之间,他们走上了乡间布满碎石的土路。再然后,田野也看不见了,路面变得更为难走,到处是石块。他们进入了森林,两侧都是大片高耸林立的树木,四周环境—片漆黑,只有马车上悬挂着的防风提灯在吃力地释放光芒。夜鸮咕鸣,雾气湿重,环境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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