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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后的梓宫停灵足了七七四十九日后, 才往天寿山景陵落葬,宫里头重重白幔终于扯了下来,贵人们头上也敢簪些许青紫的浅色, 止了绵绵哀哭, 整座皇城又重新涌动着生命力。
唯在东宫,众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独有一人仍沉浸在痛苦中。
可他的痛苦不止来源于孙太后, 更多的是丧仪结束后,将要接踵而来的纳征。
闷头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可偏偏有苦难言,他将那香囊戴了几个月,阖宫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唯有他自己是个糊涂蛋。
眼下万事俱定了, 要违抗圣旨?那他这个太子怕是做到头了。
趁着太后丧仪, 他终于能露出几分积压在心中凄苦,丧期酒不敢沾, 只能搬出那只从冷宫带出来的箱笼,拨浪鼓,竹蜻蜓, 小泥人儿这些承载着他童年最好的记忆, 他怔怔望着出神,常常一坐就是一晚上。
深夜窗外簌簌雪声,抬头望去, 又是一年初雪,他迈步出去,外头守夜的宫人忙上前听命, 他摆了摆手,叫下去了。
雪瓣飘在廊下风灯上,发出‘滋啦’一响,朱见深手里拿着竹蜻蜓,在掌心中搓开一旋,很快两片飞翅就朝宫墙外去。
高墙巍峨,跨过月拱门,竹蜻蜓挂在光秃秃的梅树枝上,取下来以后,又是一阵飞旋,这回却是往北边飞了。
一排排临近后殿的北罩房中,有一间还亮着灯,显得格外刺眼,朱见深弯腰捡起竹蜻蜓,拂去身上落雪,微微眯了眯眼。
这里专是供内监火者住的地方,窗户不如他寝宫那样,因着还未到寒冬腊月,并未封油纸,里头只需一灯如豆,临窗的人影就能映在了眼前。
一段纤细的脖颈,葱指如削,即便只是一个黑影也呈现出优美的弧度,朱见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这端敬殿中能有这样娘娘腔的,也只有漏月了。
雪越下越大,朱见深没有三更半夜躲在窗下偷窥别人私生活的癖好,正打算转身
离开,只见那人影的手里拈了一只似灯状的小玩意儿,还轻唤了声‘贞儿姐姐’。
这下朱见深浑身都是一震,再仔细一看,那玩意儿像极了女子头上的珠花,底下一段流苏还在颤颤而动,难道
顾不得多想,朱见深猛地推开了窗户,漏月惊了一惊,一转身,正对上了窗外那张布满阴云的脸。
又是一年除夕将至,忙碌了一整年,大家终于可以好好松快下来,白珠伸着懒腰,将手里的公务放下,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
留英还在下头提笔沉思着,似乎迟迟下不了手,白珠起身,打眼一看,不由笑道:“这年礼都是依着往年的分例发的,你盯着看这么久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妥?”
留英颦眉道:“大人您瞧这上头虽然都是按照旧例来发放的,可这两年苏木和胡椒的市价是大不如前了,如果还像从前那样,这宫中会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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