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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钟愣了一下,那本《白莲深闺》从他手上掉了下去。他勃然变色,苏照歌接着道:“是种关外的奇毒,我们没有解药,只能自己想办法配出来。他不会让圣安司的人来做这件事,所以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你。”
“我不能告诉他我是谁。”苏照歌目光深静:“因为我很可能会死。”
“你到底在……”季玉钟有点混乱了,苏照歌却接着道:“解药需要一种药草做引,叫做七里香,生长在绝无人能攀登的绝处。阿久不想白搭人命,所以他不打算治了。我功夫好,只能是我……”
季玉钟下意识道:“你不能去!”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告诉他。”苏照歌握着守忠的瓶子,很平静地笑了笑:“万一——万一我真的不幸身死,你觉得对阿久来说是他遇到的第二个人离开了更不能接受,还是‘岳照歌又在他面前死了’更不能接受?”
“……”季玉钟有点错乱了:“你……我不会瞒大哥这件事的,我会告诉他的,你不能去……等等,王朗也知道?”
“是啊,他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两个都不会说的。如果我活着回来,自然皆大欢喜;但是——玉钟,如果我死了,你得把我是岳照歌这件事瞒到死。”苏照歌淡淡道:“你从季犹逢身边来,你明白他的,如果岳照歌又一次死了,他会怎么样?”
“那你何需再瞒着他守忠的事……”季玉钟再没心情揶揄她了:“你既然准备走,不如告诉他你吃下了守忠的解药,从此去浪迹天涯——”
他顿住了。
那太残忍了,哪怕是他也不能这样苛求苏照歌。苏照歌或许只是想用守忠为自己留下一个念想,她在这世上已经无牵无挂,不能连最后这点请求也被剥夺。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哪怕是他也觉得悲哀的事情。无论是王朗也好,他也好,他们是叶轻舟的挚友,弟弟,他们都习惯了考虑利益,做事也一定都会把叶久放在一个比苏照歌更重的位子上。
如果他的毒可解,之后自然还有好几十年的大好人生,良安郡主已经是他心里的一道伤,何必再有第二道来耽误来日,伤人伤己?必要时刻他们都能狠得下来心,倘或苏照歌的死亡已成定局,他们都会选择把这件事死死捂住,淡化,以此保全叶久来日的清平日子。
而苏照歌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以这个前提为基石,编了一个虽然粗糙简陋但却足够有效的局,试图来骗过叶久。
“不过也有可能我活着回来了呢。”苏照歌耸耸肩,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还没碰到过轻功比我好的人呢。”
季玉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左右吧。”苏照歌转头,继续吃饭,留给他一个清瘦但挺拔的背影:“我会尽量拖住他让他不问你流风回雪楼的事的,不过我觉得他短期不会问。你真的觉得他因为事多忙碌才不问细盘问你的吗?”
季玉钟沉默,苏照歌叹道:“你可不知道他那个人脾气上来能对一件事多么追根究底,再忙也是能抽出空来的。要我说他是怕你刚进长宁侯府多想,以为他是因为流风回雪楼的情报才捏着鼻子认你——所以才放着不问的。”
季玉钟惊愕地看着她,苏照歌道:“你以后会有大把时间体会的,他是个很会用心的人。”
叶轻舟今日回得早,江南的事只是繁琐,却并不算艰难,他昨日就理出来了个头绪交给易听风了,今日主要是进宫面圣。
皇帝更不着急,两个人还是在听雨楼里,就着一局慢悠悠的棋聊政事,从清晨聊到午后,午后却突然凉了点,皇帝看着叶轻舟抬头本来像是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愣住了似的。
他顺着叶轻舟的目光向外看,发现下雪了。
绵绵密密的大雪,天色苍灰。雪天没什么风,檐角上的铃铛也不大响。
“又一年冬天啊。”叶轻舟轻声道:“好久没见到京城里的雪了。”
“你成亲的时候也是冬天。”皇帝问道:“距今已经十三年了,人这一生如白驹过隙,过得这样快,转瞬间人就老了。可我看你,却还觉得你是个小孩子,轻舟,还是那么难过吗?”
十年前叶轻舟跪在新帝堂下自请去关外,皇帝那时便意识到他是想求死,也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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