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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面露笑意,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按理说臣妇一把年纪了,早该甩开手,过些安稳日子。只是家里如今唯得一个小孙女,才进宫来,究竟放心不下……”
说到这,祁霏便已明白大概了,到底还是为了沈明嫣落脚在栖凤宫那事而来。
这上宫擢选按理说是选些女子陪着祁家宗室的姑娘读书,但到此时已被众人视作入宫的捷径。她如今重视沈明嫣,其他姑娘家里的人自然要着急。
悬空的后位可只有一个,如今宫内能在这事上说得上话的,除了祁霏还真难找第二个来。
“本宫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姑娘们的事。”祁霏笑笑,开口却只当没听懂吴氏的意思,“本宫昨日还听朱荷说,芊墨聪慧,连翰林院的冯大人都夸赞。国公夫人培养出如此孙女,还有什么可愁?”
吴氏笑笑,又转而道:“自家的孩子,自己看着当然好,只是一入宫来,总怕不守着就出了什么事情。听闻娘娘近来召沈家那三姑娘陪着,臣妇斗胆,想讨个指教,不知沈家请的是哪位女先生,臣妇倒也想请来家里,管教管教芊墨那丫头。”
祁霏听着心里发笑,这吴氏试探就试探,偏要找个蹩脚理由,那小郑氏不就是她女儿,她要问请的什么女先生,直接问她女儿便是了,还巴巴入宫来一趟。
不过是瞧着她将沈明嫣带在身边,急了罢了。
祁霏掩唇而笑:“国公夫人真是说笑,那沈家请什么女先生,本宫如何知道?不过是沈家那丫头确是善解人意,又学过棋,本宫留她解闷罢了。”
那大长公主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吴氏什么也没试探出来。只是她一把年纪了,也不傻,话已至此,这就是大长公主不愿多说的意思。
想到女儿来央她时的样子,吴氏心内叹气,只怕这个沈明嫣留着,迟早要留成祸患了。
等沈明嫣入宫,应召到了栖凤宫时,吴氏已离开了。
祁霏今日倒是终于不下棋了,她也不知从哪请了几个小戏子,正在栖凤宫外的水榭上摆了一出戏台,又让沈明嫣陪她听戏。
那大长公主花样倒是多,她说今日新科进士要去恩荣宴,她去不成,就自己摆个宴,总要沾了光才是。
沈明嫣失笑,前世她做了皇后,与这位大长公主其实关系算不得好,倒不想今生想借人家的势,反而还发现这位印象里算不得什么好人的大长公主,其实还有些可爱。
她们戏听得热闹,却不知此时的恩荣宴上,众人欢庆,反而是帝王祁珩,赏赐一番回到御书房后,脸若冰霜。
“把你刚才要说的,再重新说一遍。”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年轻帝王生起气来,便有股令人莫名心惊的威压。
饶是李况在明镜司多年,有时都会有片刻招架不住。
他抿了抿唇,早已收敛起平日的一丝风流。
“回圣上,方才明镜司暗报,沈家大公子今日打从见了人便开始打听外州高中的士子,方才恩荣宴上,又特意与外州来的几位士子聊了天,说的……”
“说什么了?”
“说的都是些风土人情,家世出身,平素所学……”李况越说越慢,不知怎么,有种圣上要朝他发脾气的感觉。
祁珩紧紧攥着手,若非今日对于新科进士来说是个重要日子,他只怕当时就要发作起来,根本不会忍到御书房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你觉得他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李况不明所以。
调查朝堂官员是明镜司职责所在,这些新科进士日后也都会进入大梁朝堂,所以打从放榜,就会有明镜司的人将他们每个人的身世过往查得一清二楚,历来春闱都是这样的,这次他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沈明晏的这件事,原本就是因禀报要事无巨细,所以上报给圣上,没想到帝王竟全不论其他,单抓着这事不放。
那沈明晏一个新科进士,想要结交同年,日后好在朝堂上多些人脉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因为,沈家?
李况飞速思考其中症结,终于在停到“沈家”身上时,似抓住了什么。
近来圣上总是格外关注沈家,尤其是那位沈三小姐,难不成是与那沈明嫣有关?
李况试探着开口:“沈大公子将入朝堂,想要结交些才俊,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李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帝王,方又接着说下去。
“沈家有三位待嫁姑娘,许是沈家长辈授意,想借此机会,觅得佳婿,也未可知。”
李况一股气说完,垂着眼帘,不敢再看祁珩的表情。
他也是赌一回罢了,近来圣上心思难猜得很,他可不希望自己触霉头。
祁珩紧攥着拳,眉心也渐渐拧在一处。
沈明嫣,他就知道以她那脾气,必不肯善罢甘休。
他阻了温谦煜,她便要再寻一个人把自己嫁出去
,怕上京内的这些人家处处掣肘,便存了心思寻州外的士子。
她就这么不想入宫吗?
明明梦里求着他留下,这会又故意摆出这等姿态,暗中耍些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知和谁学的!
砰!
祁珩一拳打在书案上,连李况都吓了一跳。
他实在是不知圣上怎么又恼了,难不成真是因为沈家?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沈家如今可是飞黄腾达了,谁能想到这才不过几日,就又惹恼了圣上。
“圣上,当心手疼。”李况只能尽力让自己全身而退,最好不要被这等莫名的灾殃给连累了。
只是祁珩却并没有继续发脾气了。
他紧攥的手慢慢舒展开,尽管指节泛红,可那帝王就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眉头也慢慢平复。
片刻,他便又重新开口,声音已然沉缓下来:“着人盯着沈明晏,看看他与谁聊得最好,再看看沈家挑中了谁。”
李况心有余悸,不敢多问,赶忙应下后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的空气似乎都比里头更香甜了些,他长出了一口气,心内默默为那还未施展拳脚就已注定要被圣上厌弃的倒霉州外士子点了柱香。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不走运,好好的仕途还未开始,就要折损在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姻缘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