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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慢慢找。”鹤年在旁边看着她,拨着她挡眼的碎发。他对琴太太的过去没什么好奇,也没兴趣,只是眼前这月贞,像追着听故事的懵懂小姑娘,仿佛这平淡无味的世间在她眼里隐藏着无数的惊世传奇。惹得旁人也不由觉得,这世间真是精彩。
“找到了!”
月贞抱着几张贴子回到榻上,在炕桌上翻开,鹤年便举着烛火随后而来。那光晕如通陈旧的阳光,慢慢照进断编残简的过去。然而那本就不是个有始有终的故事,自然也没什么值得缅怀的遗迹。
只是个名字——徐海升。是用正楷写的,在一堆洋洋洒洒的贺贴里显得格外庄重,正落在泥金笺下角拱压的一枝白玉兰花上。摸上去,那名字的一笔一画就浮在指尖,仿佛摸到了一段说不出的言语,无声的,却犹如脉搏在细微地跳动。
月贞认为,这或是一段终年不平的心事。她回首瞥一眼鹤年,“这徐海升一定就是徐家三老爷,不信我明日去问管家。”
“是就是,有什么稀奇的?”鹤年在后边笑着,亲了下她的耳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哼了下,真格孩子似的,“我就是想知道太太是不是真和他有些什么。”
“你瞧,连你都这样想,难怪大伯当年也会这样猜疑。你想想倒不妨事,可大伯这一想,姨妈就遭了那些年的罪。”
说着,鹤年走到床上去,把蜡烛插在床头,叫月贞,“来床上睡着,榻上冷。”
月贞一一阖上那些帖子,“男人就是这样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怎么样都好,女人但凡有一点异心,他就急起来了。”她远远睇他一眼,“哼,所以你才见不得我跟蒋文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鹤年在灯前立着,侧脸的轮廓镶着一金边,无奈又温柔地笑起来,“我们佛经上说,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人都是如此,我也不是个例外。不过想一想,我们的还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你和他那一点点过去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甫落,月贞已蹿到他背上来了。他一个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滚到软绵绵的铺上。月贞咯咯笑着在床上打滚。窗外什么都睡着了,似乎听得见冰雪融化的声音,是大地沉沉的呼吸。他们是月亮底下的一对偷欢人,虽然都知道后面的日子还长,但此刻——
鹤年剥开她的衣裳,惋惜地说:“夜剩无多了。”
第88章 番外·因果(二)
日子虽长, 也是倥偬之间到了年关。寥大人在京苦寻不到门路,郭大人才与李家悔了婚,不好再托他办李家的事。按说该找玉朴, 可来前琴太太怕玉朴阻挠鹤年与月贞的事,特地嘱咐过不叫他找玉朴, 况且玉朴在礼部也并没有个可托之人。
正是发愁之际, 也亏得那位做寿的老大人, 听见寥大人上京所求之事, 特为他引荐了一位礼部的王大人。
那位王大人专是管各省民间封赏等事宜,月贞的牌楼正是他亲自督办下来的。如今听闻李家又不想要这恩赏了,一时顾不得怪罪, 倒奇怪,在书房里笑问寥大人:“朝廷的赏赐, 这是多大的脸面啊, 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怎么李家又不想要了?”
寥大人忙搁下茶述说内情, “是这么回事,当初李家这大奶奶原是发了愿不改嫁的,下官体谅她这份贞孝之心,才向朝廷陈表此事。可是去年接二连三李家生了好些事, 先是他们家的二奶奶没了,二爷重情重义, 也跟着大病了一场,致使他们家偌大的家业无人照管。大太太急得病了好些日子,思来想去, 实在没办法, 才想借穷人家兄死弟就妻的法子, 把侄子招到家来照管生意上的事。”
这王大人当初督办李家的事时不过是受了郭大人之托,又收了些好处,实则对李家的内情并不大清楚。眼下犯起疑惑,“他们家里没有女儿?我好像记得有一位小姐嘛,怎么不给小姐招赘个女婿?”
“小姐早已许给了大理寺于大人家,也就是春天的时候于家才到钱塘去下的聘。”
“噢,好像是听说于大人家有这桩喜事。那他们家这一房里再没别的男人了?”
寥大人叹道:“有虽有,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字还认不得几个呢。早年大老爷在世的时候身子不好,也未曾多留下几个儿子,就两个儿子,也是死的死病的病,如今竟没有一个能顶事的,所以大太太才出此下策。大人想想,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这样富裕的人家,怎么肯用这样的办法?我来时大太太哭着对我说,只求朝廷能体谅她一家鳏寡孤儿,她愿意倾囊为谢。”
一听“倾囊”二字,王大人眼色斜下眼来,面露为难,“礼部倒好办,可是你知道,这事情当初是皇后娘娘发的懿旨,金口玉言,哪有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还得我亲自去禀明了皇后娘娘,看她老人家如何说。”
寥大人领会意思,走到门上吩咐人抬了几口箱子进来。王大人踅出书案,将一个箱子略揭了条缝,又微笑着阖上,“李家这位大太太真是能干,一个女人,撑着这么大个家,事事都是靠她一个妇道人家打算,也难呐。我想都是女人,皇后娘娘大概能体谅她这份辛苦,等我过两日亲自进宫对皇后娘娘说明此事,再给你回话。”
这里等着,李家那头也在等着,这一等便等到了年关底下。
雪下了好几场,原该是沉寂的冬天逐渐被接二连三的爆竹炸开了个热闹的口子,这热闹像孩子的腿,一路奔着年关跑,越跑越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