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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咳出了堵在嗓子中的痰才好受一些。
“是不是觉得爷爷对下人们太宽容了？是不是以为都是些低贱的下人，也值得爷爷去收买人心？”
“孙儿不敢。” 李敢完全没了刚才的凶神恶煞，瞬间变成乖宝宝。爷爷确实是对家里的下人过于宽容，尤其是对丫鬟们。
李敢曾大逆不道的暗中猜测，是不是爷爷独身几十年憋不住了？
“兵部那些小子们来咱家，拍马屁的拍马屁送东西的送东西。你见爷爷给过几个人好脸色？要是想礼贤下士这些将军们哪一个不比一个小丫鬟值得爷爷收买？
爷爷是想起你奶奶了。你奶奶年轻的时候也在别人家当丫鬟，赚钱供爷爷读书。是不是觉得爷爷很没用，靠女人养着”
李敢一愣，爷爷还有这种过去？他们李家不是世代豪门吗？
爷爷总领兵部多年，又在边军当过许多年大将军。被先皇封为征北大将军，被当今圣上封为大柱国。
如今北齐大柱国就两人，一个是爷爷，一个是镇边大将军王永晟的父亲王鼎。连赫赫有名的镇远侯李业林都没能捞到大柱国的头衔。
王鼎比爷爷年纪还要大，在病榻上缠绵多年就快咽气了。
“爷爷年轻的时候确实没用啊。靠妻子、靠家世。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爷爷当了这么多年将军。其实没有真正打过几次仗，都是熬资历靠家世混出来的。
爷爷这么不堪都能当上大柱国，你比爷爷可强多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奶奶脱衣睡觉。被我发现身上有淤青，这个傻丫头说是干活儿不小心碰的。可这么明显的棍棒痕迹，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奶奶真把我当成书呆子了。等她睡着了，我偷偷点起灯。看见她瘦弱的身子上一道道的青紫也只能偷偷地哭。不敢哭出声来啊，怕吵醒了她。爷爷看见这些十来岁的丫鬟，就想起你奶奶。” 李敢乖乖的听着，这些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那天以后，爷爷一咬牙就不读书了。那个傻丫头哭着劝我，我狠下心和她发了一顿脾气。我记得傻丫头哭了好久，哭的我差点儿心软了。
恰好军队招一批军机郎，爷爷就去了。再后来你太爷爷去军营中找到我，爷爷才开始了向上攀爬。”人一旦老了就喜欢回忆往事，老人也不例外。
时不时来了兴致就给孩子们讲一些以前的事情，只不过孙子们最感兴趣的军旅生涯说的很少。大部分都是些家庭琐事。
尤其喜欢回忆和结发妻子的点点滴滴，说的那叫一个详细。
只不过以前说的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甜甜蜜蜜，今天这些还是第一次提起。
老人和妻子是青梅竹马，婚后一直非常恩爱。可惜好日子刚开头妻子就去世了，她死的时候他都没能在身边。
等他外出归来，妻子已经下葬好些天。
说好的白首不分离的，是她没做到。是她失信了。
妻子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小儿子也就是李敢的父亲还在吃奶。大儿子也不过四五岁，大儿子不知道母亲死了。一到晚上就哭着找他娘。
他们夫妻其实在俩儿子上面还有别的孩子的，因为穷都先后夭折了。
老人名叫李奇，或许是因为名字里带着一个奇字，命运也够奇的。
他是李家家主小妾生的孩子。大夫人善妒，将娘俩赶出了家门。女人带着孩子差点儿冻死饿死。
李奇和同村的一个小女孩关系很好，俩人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
女孩不嫌弃他穷，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那年两人也就十三四岁吧。
女孩说如果李奇不要她，他爹就把她卖去大户人家为奴了。
李奇参军的第三年，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哥二哥先后去世。李家一看要绝后，这才想起了十几年前被赶出家门的庶出李奇。
说起来都是将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李奇在妻子死后一直没续弦，也从不纳妾。一个人守着俩儿子过了五十年。
老人一生中的精彩经历很多，可如今回忆起来的都是些生活琐事，多半是些和妻子的点点滴滴。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