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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将她带回茅草屋,环顾了一下这个陌生环境,家徒四壁。
这里根本就不能算房屋,莲花楼与之相比都简直是殿堂庙宇。
李莲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只知道大雨迷茫中五感微弱,隐约觉着好像有一双手拖着他走了很久,边走边抱怨的声音有些幼稚:“平日里看着瘦的皮包骨,竟然这么重!”
不是方小宝,也不是笛飞声。
他在脑海搜索了一圈,实在想不到那些相识的熟人里,还有谁会用这样的语气自言自语。
再后来,他的意识断断续续,清醒甚少,可是每次清醒好像都有人在身边。
只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彻底失明,分辩不出气味,耳朵也成了摆设。只记得这人会经常捏他的脸,呼出的气息说明她又在自言自语。
直到昨晚,他从黑暗中缓缓找回自己,虽然还不能完全清醒,但慢慢恢复的内力让他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百倍,他确认四下无人,身边只有一只将他的胳膊当成枕头的狐狸精。
而按在他脸颊上软软的肉垫,正是他的小爪子。
醒来后,李莲花急于找到答案。既然不是回光返照,他的身体总不会莫名自愈,否则这天下至毒也太过慈悲心肠,配不上江湖人口口相传的闻风丧胆。
他只需稍稍动动耳力便能知晓这只小混狗的方位,它和过去一样贪玩,竟然昏睡在江心的石头上,狗头被水淹没大半,稍有起伏便从鼻子里咕噜出泡泡。
若是自己再晚点醒来,李莲花觉着它怕是要在睡梦中呛死。
直到将狐狸精拎起来,李莲花才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看着黄狗发面似的脸和前爪,他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必定是毒入脑髓,他才会发癫地认为狐狸精能变成人,救他于水火。
哈莉只挣扎了一下就浑身僵直,酸痛无力。
她伸出舌头大口喘着气,却无法缓解喉咙的干渴灼烧,以她为狗三年半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发烧了。
不过既然李莲花醒了,她就不需要担心。李莲花那所谓的神医身份虽然是招摇撞骗的行头,但哈莉觉得,他基本算是个合格的兽医。
他第一次救她时,耳朵撕裂的伤口引发了炎症,当晚它就发烧了。
李莲花精心照顾了她三天,三天后她叼着一根小木棍儿,活蹦乱跳地在楼前扑鹦鹉。
不过这次,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哈莉感到头很重,昏昏沉沉,慢慢地开始呼吸苦难,几乎快要死掉了。
那两只猪绝对是在报复她,没听说谁拔个指甲就死的。
还是说她第一次做狗,经验不足?
胡思乱想了一路,李莲花好像带着她又回到了那个茅草屋。
那是个废弃的猎人屋,供夜间行猎之人落脚的临时处所,自然简陋非常。
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常识是李莲花告诉她的。
李莲花总是一个人,可能太过无聊,他经常给她讲故事。一丝不苟的样子和他信口胡扯时不同,认真地好像知道她能听懂一样。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躲开天机堂的看守,跟着两只路盲猪的指引四处奔波,最后在附近林间找到李莲花。
偏逢天降暴雨,前不着村后后不着店的鸟不拉屎之地,能寻到这么个小破屋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她在山上间找了些茅草,用秃的没剩几根胡子的狗嘴抗了整整三天,才将小屋慢慢拾掇好,成了勉强能住人的样子。
李莲花带狐狸精回到小屋的时候,屋里已经看不到蓝粉飞猪的身影。
关键时候那两只猪不知道躲哪去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将他们做成猪肉脯。哈莉咬牙切齿地想,前提是还有下次的话。
哈莉正悲观于自己可能为了这个男人马上就要舍生取义,忽而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身体里,窒息的感觉在消退,撬开骨头缝的疼痛也逐渐消失。
李莲花瞧着狐狸精有些发紫的舌头,来不及寻药,只能以内力疏导。
若是笛飞声知道李莲花宁愿用扬州慢救一只小狗也不肯跟他比试,想必表情会十分精彩。
庆幸的是,狐狸精并不严重,想来不是误食了什么毒草毒虫,而是江水瘴气从它爪子和脸部的伤口侵入,造成了热症。
李莲花仔细端详狐狸精的脸,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不知道什么怪病能让小狗的胡子掉光光。
难怪他一直觉得狐狸精哪里长得有点奇怪,感情是胡子稀少,面部秃净,瞧着格外憨厚可怜。
不过看着它肿胀的爪子,李莲花又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狐狸精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是将指甲都磨光,伤成这样,想来一路很是艰辛不容易。
或许真的应了那句狗随主人,狐狸精的执着和倔强大概在整个宠物界都算标新立异。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提,修长的手指揉了揉毛茸茸的狗头,将刚缓过来已经睡的安稳的小黄狗抱进怀里。
旭日炎炎穿透山雾,一人一狗进入苍茫林叶间。
纵使前路雨骤风急,只要李莲花还活着,狐狸精便不会再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