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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撞见了?”棉花糖问。李拈花蜷缩在树下,像被人一下子抽掉大半生命力。“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她茫然摇摇头,她以为她过去的人生中已经遇到不少棘手问题,才发现,问题没有最棘手,只有更棘手。 “回去吗?” 她摇头。 “离开?” 她也摇头。回去定是不行,害怕逐渐超越厌恶攫住了她的整颗心。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自己实在说不准,回去会面临什么,她也无法肯定。诚然母亲会站在自己这边,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可她怀疑她真的能保住自己吗?如果老祖宗定要问罪,如果父亲也放弃她。父亲会放弃她吗?转灵潭边父亲叔伯那一张张麻木冷漠的脸,让她不敢去赌。 “要去向天下人揭露吗?” 李拈花一阵迟疑,而后缓缓摇头。没有人会相信她这样一个小姑娘的话,再者打心眼里来说,揭发的意愿也不是很高,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过去所以为的那么正直正义、为善为仁、坚定不移。那些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即便他们做了那样的事,她心里依旧当他们是亲人。 忽然,她连自己也厌恶上了,李拈花抱住脑袋:“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伯齐与棉花糖对视一眼,棉花糖去看霜止,霜止默叹口气,指尖轻弹,一道光没入李拈花的脑袋:“再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也许你就能知道接下来的路。” 伯齐变大,接住她歪倒的身躯,让她落在柔软的皮毛间。 “老祖宗,不好,孩子还没找到!”女儿被弹出转灵潭时,李崇道便很挂念,仪式一结束,不等老祖宗吩咐,他就让人去女儿可能掉落的林子寻找。然而方圆数里,几乎整片林子都翻过来,竟是半点踪迹也没有。他心中疑窦丛生,甚至连眼前的老祖宗都怀疑上了,可怀疑的话却不能说,只好旁敲侧击,来探探老祖宗的反应。 老祖宗不疾不徐转过身,将手里浇花的水壶交给旁边的刘妈:“临仙山虽大,她跑不出去,多半是意识到事情寻常糊弄不过,躲起来了。多派些人手去找,不行让第七峰送几只灵兽过来。” 李崇道颔首:“是,儿子这就去办。只是倘找到,老祖宗的意思,如何处置为妥?” 老祖宗横他一眼,语气中颇有几分责怪:“我是不是早说过,这丫头不好好管教,任由她母亲溺爱,迟早闯祸。” 对于此点,李崇道不置可否,他的确有意不管李拈花,对吴霖的偏爱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鉴于老祖宗的喜好,临仙山上行下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儿受过不少委屈,如果连吴霖也不偏爱她一些,那孩子得多苦。尽管他的确赞同母亲,四个孩子,教养好三兄弟就行,女孩子将来总会嫁人,教养再好、给得再多到头都是别人家的,花费的心思到头亦是白费。他不喜欢“赔钱货”的说法,但不可否认,培养李拈花于临仙门无异。 所以他对女儿总是不咸不淡的态度,然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似母亲那般狠心他仍是做不到。 “罢了。”老祖宗道,“既然当初她命大活下来了,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只要消除她的记忆,此后乖乖待在自己院中,直到出嫁,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你去办,将人找回来,教她安分守己一些,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至太为难自己的亲孙女。” 李崇道面露喜色:“儿这就去,替拈花谢过老祖宗的宽容。” 出了这事,老祖宗便留了个心,让刘妈遣人盯着。一夜一日后,仍不得李拈花的消息,她的脸逐渐冷下去,凛冽取代了仁慈。 晚饭时间,她拿着筷子发了好一会儿愣,终是将筷子拍下,带着刘妈在夜色的掩盖下,往院子后方一座山洞去。 临仙山弟子都知道临仙山有两处圣地,一为玉峰,人迹罕至,却非禁止进入;一为转灵潭,名义上为圣地实际上为禁地。他们不知的是,除了转灵潭,尚有一处禁地,便在老祖宗院子后方的山中。 龙头拐杖往石阶上轻轻一敲,金光从杖下散开,很快消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老祖宗吩咐刘妈:“你在这儿等着。”说罢,独自进入,在她身后结界再次合上。 石阶不长也不陡,远不可与千劫阶相比,但老祖宗却觉走得很吃力,石阶两旁耸立、爬满青苔的山壁也让人感到逼仄。 “终归是老了。”老祖宗叹。 石阶尽头是一座石洞,她蹒跚着走入石洞,洞中模样数十年不变,仅一案一塌,塌是石塌,连褥子都没有。塌对面挂着一幅画像,画像是请名手根据她的口述所画,画上人栩栩如生,音容笑貌犹似往昔。 画像旁边不远,另有四幅画,其上却是空空如也,画下一香案,案上立着四块同样空无一笔的牌位。
往日来,她都会先去有像的画下瞻仰片刻,余下时间都在香案前对着四块空牌位度过。今日她却径直往石洞另一边走去。 另一边有一块荷叶形石台,台上一只边缘雕刻着莲花花瓣的敞口石瓮,瓮中数支青莲轻轻曳动。莲上悬一柄古朴却给人岁月厚重之感的青剑,剑不失则莲不灭。 老祖宗跨上石阶,朝青剑双手合十一拜:“来打扰您,是我的不是,但此番我着实有些为难。”青剑一动不动,她也并没有在等待回应,而是继续道,“让那丫头撞见,是我的疏失,老身给过她机会,只要她乖乖回来,老身既往不咎,让她顺顺利利嫁人,将来若能得个儿孙满堂,算是她的造化。此生,临仙门不指望她什么,唯愿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毕竟她也是李氏子孙,是老身孙女,偏生天不遂人愿。” 她叹息,叹息声中满是失望与果然如此的了然:“老身便说,这女娃除了会闯祸、除了叫人白费心思,旁的一无是处。事已至此,老身别无他法,唯有心狠。可,老身当真是个心狠之人吗?我知道他们怕我、怨我,恨不得我早些死了。谁又知道,没有这颗铁石之心,老身如何撑起李氏,如何撑起这偌大临仙门?老身的苦与难,又有谁知?老身一颗铁石之心如何来的,谁知?”说着,她轻轻啜泣起来。 “老身不能对不起先夫,不能对不起李氏列祖列宗,不能对不起临仙门历代掌门,老身……”她几乎站不住,不得不扶着石瓮边沿。“幸而只是一名女孩,对临仙门来说算不得损失。可笑,吴霖当初与我作对,仍是逃不开失女的命运。”她咬牙切齿,脸上现出莫名的狠厉,“人啊,为什么要与命运作对呢?如果她当初放手,如今也不用再痛一次。” “一个没用的女孩子而已,培养了也是别人家的、根本不会给临仙门带来任何荣耀的女孩子而已,全然用不着伤心,真是做作的女人。”她渐渐挺起腰身,“他们不理解可以,但老祖宗一定会理解对不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继承于你们,都是谨遵你们的吩咐,都是为了临仙门的未来。” 仿佛回应她的话,青剑有了反应,发出金色光芒。 老祖宗大喜:“老身就知道,你们会肯定我对临仙门的功劳!” 走出石洞,走下石阶,老祖宗有些佝偻的腰背恢复直挺,她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吩咐刘妈:“去第六峰,让他们做成野兽袭击的样子。留个全尸。”她特别强调,刘妈去后,她抬头望着缺了一块的月亮,“算是祖母对你最后的仁慈吧。” 无为殿,教头兼护卫首领何辞来报,李崇道脸上浮现忧虑:“怎会还没找到?”他嗅到一丝不寻常,想起什么急忙吩咐,“加派人手再去找,范围扩大,东边的树林都找一找。记得悄悄地,别叫峰上人客发觉。”何辞领命。“另外,叫几个可靠的盯住第六峰西侧,你懂我的意思。” 何辞脸色也凝重起来:“我这就去!” 他下了千劫阶,阶上墙角阴影里出现两道人影。 何辛:“瞧见了?我就说出事了,定与拈花有关,她已经一日一夜未归。” “许只是贪玩,她从前便这样,偷偷跑出去不是常事?”李如仙道。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然你怎么不去问你爹?” “我想啊,但我的直觉不允许!你信我,肯定是拈花惹上什么麻烦了。”见李如仙仍是犹豫,她推她一把,“我的直觉哪回错过?” 李如仙无话,这话倒是没错,何辛没啥本事,天资也普通,放在人间也许还过得去,放在仙门就过于平平无奇。然而她有一特殊长处,也是唯一能与她吃的本事相媲美的长处,便是直觉。旁人听了或许一笑置之,李如仙却不敢忽视,因为过往多次验证,她的直觉当真准得,不合天理! “好,那我们跟过去看看。” 何辛高兴挽住她:“嗯嗯,就是这个意思,拈花有你这么够意思的姐妹是她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