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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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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她身处一片黑暗,确切说是无尽虚空,前后左右,目之所及、无穷无尽,空无一物,上无天、下无地,乾坤尽失,连此身是否存在,她都不能肯定。 仿佛弹指刹那,又仿佛无量尘劫,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眼耳口鼻、双手四肢,于是奋力奔跑起来。即便要跑到天尽头,她也不想停下,仿佛停下就会被身后的虚空吞噬、停下就会被无尽恐惧淹没。 不知跑了多久,一道光线出现在脚下,将虚空分隔成两处世界。她一只脚在这头,一只脚跨过了光线,踏入黑暗。 李如仙骤然止住,光线的另一边响起一道声音,生冷如万年玄冰,遥远似来自千年之前。 “过来吧,远离一切苦,到属于你的世界来。” “舍下所有的贪嗔痴怨,所有悲欢离合。还你自己最初也是最后的澄明无忧,从此再也没有嫉恨恐惧、忧愁悲伤。” 声音充满诱惑,李如仙后脚抬了抬,却又定住:“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此刻,我身在何处?” “踏过来,你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答。” “不,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边是虚妄,这边是解脱。” “我为何要解脱?” “红尘即苦海,为何不解脱?” 李如仙想了想回答:“我不想解脱,因为心有所念、有所求。” “你所求为何?” 心念逐渐变得清晰,她昂起头:“我要世人所追逐的一切,我要功名利禄、权势地位,我要世人的景仰,要所有人抬头仰望我,再没有人敢轻视我、无视我、看不起我。” “你所求不过,过眼云烟,来日化作一抔黄土,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李如仙哼笑:“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要说我俗气,我本俗人一个。再者世人皆求钱权名利,你们为何不去劝说,单单来渡我一个?”她的前脚逐渐收回,“佛家有个词叫什么?执迷不悟。我所愿便是:这一生执迷不悟,登人间之极,证俯瞰众生之道!” “你!”她的诳语引得对面隐在黑暗中的人,声音出现波动。 留下一声嗤笑,李如仙回头狂奔。哗啦身后传来铁链声,肩头倏然剧痛,两只铁爪刺入肩头,将她钩翻在地。一黑一白两只脚从光线另一侧踏出:“命数不容你反抗。” 她蓦地明白了对方身份以及自己处境,害怕夹杂愤怒冲上脑门:“凭什么?我才刚刚开始!凭什么他人能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一切,而我连一试的机会都要被剥夺?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我有那么多事还没有做!什么是命数?谁定的命数?是神?是道?是乾坤?谁也不能决定我的命数!谁敢挡我,我便杀谁!” 细弱的声音在虚空响成惊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紫电轰然劈下,削铁断金。扣住单薄肩头的铁爪、本该坚不可摧的铁爪出乎意料断成两截,断爪消散,得了自由的李如仙头也不回地撒腿狂奔。 她身后,叹息夹杂担忧:“执念过甚,恐将……” “呼呼呼。”李如仙弹坐而起,大口喘息,随后虚弱地倒下,但已能睁开眼。 床头有些拥挤,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张眉头紧锁、苦瓜似的脸映入眼帘。当先一张脸,泪如雨下,哭成个泪人:“汝山,你可算醒了!”李拈花扑上来。她还是这么幼稚,动不动就哭,李如仙心想,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醒了就好。”是师父的声音,“是否这一关便过去了?” 头顶有什么被抽走,李如仙望过去,一人将银针插入针包,有些面生,当是大夫:“死而复生,必有后福。” 死?谁死了?李如仙脑中混沌,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什么。 李拈花从她身上爬起,柔声哄劝:“你刚醒,虚弱得很,再睡睡吧。大夫?她是否需要多休息?”大夫应是,她轻轻拍她的额头,好似母亲哄小孩,“快快睡吧,痛痛飞飞,等你睡醒,一切就都会好了。” 何辛将大夫送走,师父招呼所有人离开。 李拈花在床沿坐了片刻,等李如仙呼吸变得平稳绵长,确认她睡着,起身走出去。 打开门,没想到师父等在门口。没有多言,朝她张开双臂,李拈花也没有犹豫,扑过去,如孩童信任母亲,扑进师父怀里。 其实师父的怀抱,并不如何舒适,因为袍子被雨打湿还没有干。 她记得不久前,从屋子里哭着跑出来,师父托着她的脸庞,一面替她抹眼泪,一面用坚定的语气告诉她:“别怕,交给师父,不会有事的。”随即,师父伞也没撑,踏入雨幕,不过眨眼,已在几十丈外,没多久带回一名大夫,而师父也浑身湿透。 <

/br> 在屋外等候的时候,栩然说,以师父的修为,避雨不在话下,但为节省体力法力,以最快的速度带回大夫,师父没有避雨。 “徒儿去给师父取一身干净的袍子。” 师父止住她,笑言:“傻徒儿,师父的袍子如何不干?你再摸摸。” 李拈花再摸,果然袍子十分干燥,不见半点湿意:“好神奇?” “境随心转。所以,别担心了,多为汝山祈福。” “嗯。”李拈花重重点头,她拽住师父的衣袖,“徒儿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 “当然可以。”师父笑答,带她坐到木阶上,“以你的根骨,将来修为或许在为师之上。” 李拈花眼睛发亮:“真的?师父可不要哄我开心。” “真的,只是有一点你需得谨记:凡事不可太强求。” “师父是说?” 师父颔首:“你很聪慧,今时如此,将来亦如此。” “怎能不强求?”李拈花眼帘垂下,“师父有所不知,从小到大……”她略过记忆中的那些不开心,“过往的岁月,如果没有汝山,我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是她与何辛总在我难过的时候陪着我;是她在我被人疏远的时候告诉我,我很好,她很喜欢;是她鼓励我可以笑、大声笑,不愿意的事就拒绝;甚至也是她鞭策我。她比我更早明白要什么,要做什么,汝山不仅仅是我的好友,她教会我太多,将我拽出忧伤。” 她绞动自己的手指,仿佛如此便可纾解心中残余的不安:“那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到整个人都在发抖,“怕她真的……我们是三个人出门,不能,不能只剩两个人回去。我知道她有一个梦,如果就这样死去,太不公平了。” “师父。”她抬首向师父坦诚,“您教导我们要心定,我没有做到,我不但害怕,甚至……” “甚至起了怨怼对吗?” “徒儿惭愧。” 师父笑容一如往常宽容祥和:“面对友人逢难,害怕、恐惧、不舍,不想她离去,不想失去,乃至因此生出嗔怨,都属人之常情。知晓道与佛的不同吗?”李拈花摇头。“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寻求剥离七情六欲,红粉骷髅,舍一身皮囊求证大道;而道,是性命双修,既修性,也修命,不弃此身,寻长生不老,终化此身与自然、天地、道法合二为一,臻和光同尘之境。” “有此身,便有此念此情,面对纷涌而来的心绪,不要害怕、不要回避,去感受它、发现它,去寻找它的源头。它为何事而生?事已至,或事未至,已至如何解决,未至是否可避免?若不可避免,便坦然接受。内视自己的心与念,它们不可怕。” “内视自己的心与念,它们不可怕,它们可以被看见”,师父离开后,李拈花咂摸这句话,仿佛有什么念头可以被抓住,却又一闪而过。 李如仙这场病来得凶险,去得也快,果然与寻常病痛不同。不过两日已能下床,再两日便活蹦乱跳,完好如初,甚至比病前还要生龙活虎。 栩然说这是过了炼身劫,祛除了身体中的隐患,内外焕然一新。 “好奇妙。”李拈花已然从忧伤变成艳羡,“我呢?我什么时候受劫,为何我没反应?” 栩然亦不甚明了:“你们差不多时日修行,照理说,你也该受劫了。” “会否,她比较特别,已经过了两劫?”李如仙问。 “我也说不准,连环渡劫的可能不是没有,但修行之初便连跨两劫,少见得很。还是,小心为上。” 李拈花忧心忡忡,她悟性好没错,但也没好到如此地步,便是再觍着个脸,她也不敢说与李如仙有如此大差距。 况且李如仙病愈后,打起坐来得心应手,气机流转毫无滞碍,短短时日,突飞猛进,提升速度,肉眼可见地快,已经开始学习御物之术。 这显然得益于闯过了炼身劫,而自己并无渡劫之后的呈现。 修行之事本极依赖于个体,每个人进展、所遇问题皆不相同,她自己琢磨不明白,也实难与他人说,他人更无法点破症结所在,只能猜测。 见她消沉,李如仙安慰:“不过是先后、早晚的问题,别急,继续用功便是。” “只能这样。” 不是说天道酬勤吗?不断努力、不断用功,总能突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