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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沛馠谈吐麻利,本就喜欢厮混在戏院茶馆听取戏文的他,自然应付自如,硬是把一场炎焰之灾描述得颇有妙趣,众弟子们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
栾青山听得尤为仔细,环抱双臂于胸前,以狐疑之光审视聿沛馠,时而从话语中揪出一两处不解之处让聿沛馠解释清楚。
聿沛馠在心里暗骂着栾青山,怎么偏他话多事也多,一副生怕聿沛馠骗取那枚七转柔丹的样子。
这时又听栾青山问道:“言辞生动,横逸而出,不愧是阆风殷掌门教导出的风流才子。”
这话听起来嘲讽意味十足,是聿沛馠断不可忍的,故而反唇相讥:“栾掌门,薜萝林乃我一人之过,我也没想到施术不得控制,以至于火烧薜萝林。为何栾掌门却句句不离阆风派和我师父。华一派也是当今大派,如何这般尖酸辛辣,不觉令人揣测,栾掌门是觊觎我阆风威名,还是容不得我阆风?!”
此言一出,尊文斋里又是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四下涌来。
栾青山冷哼一声,目光震慑地环顾一周,尊文斋里又立刻安静下来。
栾青山道:“大胆聿沛馠!你犯过在先,诋毁在后,怎的?以为改转话题便能掩饰薜萝林之过?”
“我聿沛馠知错能改,跪殿请罪,绝不躲灾避难。”
“现如今要先弄明白,薜萝林之事究竟是你所为,还是有意替人受过,遮掩罪责!”
“您喋喋不休这许久,累不累啊?认罪您还不信,那您还想怎样!不然您告诉沛馠,您想让沛馠揭发是替谁人顶罪,当着百派弟子、掌门尊长之面,沛馠配合栾掌门就是”
聿沛馠敏锐地觉察出,这栾青山来意不善。
“忤逆尊长!”栾青山震怒道:“你说是你因偷炼功法为日后荼鏖比武做准备,故而法术不受控制而焚毁了薜萝林,那我问你,据我所知阆风五人中只有穆遥兲修习的是火系术法,你又如何焚火?!”
论无赖,聿沛馠对自己有信心,索性放刁撒泼道:“哎呀栾掌门,我就是因为不会,故而才想躲起来偷着修习的嘛”
“那打斗痕迹又如何而来,足以见得薜萝林里不止你一人!”栾青山老谋深算。
“我聿沛馠的术法幻化出来的啊,名唤阎殿锁。”聿沛馠早有准备,舔着脸作出一副殷勤之笑,说道:“栾掌门若是不信,沛馠愿意当众施展一二,只是怕会有点聒噪,还望诸位掌门尊长、师兄弟们多多海涵。”
栾青山闻之,用力一甩袖口,示意聿沛馠施法证明。
聿沛馠作出一副无可奈何之状,一声“阎殿锁”配合着指尖法诀,抛出青荧光束,尊文斋里赫然耸现出一尊胜似神明、方冠长旒、双目如电的阎罗王。
众弟子们大开眼界,阆风不愧为百派翘首,别看这个聿沛馠平时里看似华而不实,但也不是寻常修为。
尊文斋里惊叹声四起,聿沛馠得意地昂起头来,对阎罗王说道:“缚魔锁链带了吗?”
阎罗王受命,圆睁怒目,将手中之笏变化做缚魔锁链,凶神恶煞作出一副急切地吃人之相,等待聿沛馠下令。
“不急,不急,咱们今儿个不打架。”聿沛馠安抚阎罗王道。
“大人,两日不曾相见,崔钰见过大人。”是判官崔钰的声音。
他已随着阎罗王行至聿沛馠身边,还是那身绿袍乌帽吉莫靴,一番书生打扮,看到聿沛馠无比欣喜,伏腰屈膝,毕恭毕敬。
“崔判官,你今日来得正好,我问你答,其他勿要多言”聿沛馠有意拉长了最后一句话的强调,以自己的方式提点着崔钰。
崔钰这家伙,平时被聿沛馠呵斥甩脸子惯了,如今见聿沛馠似乎是有事儿要求自己了,忽然变了脸,有种小人得势的洋洋之态。
崔钰翻着手里的生死簿,执着笔作出一副书写的模样,说道:“大人啊,那您是不是先把上回唤出阎罗王世之事补录一下,以备后续查询。否则崔钰记性不好,大人若还想像今日这般让崔钰回忆点儿什么,崔钰只靠脑子怕是记不住啊”
“我去你的”聿沛馠瞪了崔钰一眼,拳头恨不得抡到崔钰脸上。
崔钰瞥见讲坛之上皆是一群佩金带紫的贤身贵体,便猜到聿沛馠大约是受制于人了,更觉得有人撑腰,继而得寸进尺道:“大人,还有这回的,唤阎罗王大人来现世现身,崔钰亦得恪尽本职,兢兢业业才好。”
“你再啰嗦给我试试!”聿沛馠这一生气,阎罗王也跟着怒目奋戟,手中的缚魔锁链被扯得“格楞”响,朝着崔钰拉直伸展,威慑之势。
崔钰顿时唯唯诺诺起来,加之他八面驶风,无论面对什么窘境只要肯适时服软,灵活办事,没有绕不过的坎儿。
聿沛馠这一胁迫管了大用,崔钰又毕恭毕敬起来,低头哈腰道:“但是好在崔钰做鬼前曾也是人间读书人,天资高妙,过目成诵!敢问大人是想问崔钰些什么?”
“前夜晚上,我是不是在薜萝林?”聿沛馠懒得跟崔钰啰嗦。
“是。”崔钰肯定道。
“那夜我是不是施术唤出了阎罗王与比拼剑术,打斗一番!”聿沛馠紧紧盯着崔钰的眼睛,目不斜视。
崔钰被他瞧得有些威逼之感,生怕自己答错,犹豫之下索性暴跳而起,当众大条大嚷发飙道:“大人你在薜萝林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哪些个丑类恶物胆敢多管闲事!”
“放肆!邪魔妖术!”栾青山无意中被崔钰骂中,盛怒之下法耀大殿,挥袖间驱雷掣电,朝着崔钰雷霆而去。
聿沛馠见崔钰躲闪不能,指尖法诀急速转换。
几乎就在栾青山的法术就要击中崔钰的同时,聿沛馠收起了阎殿锁,阎罗王和崔钰一同化作青荧之光消逝不见。
聿沛馠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星眼圆睁,嗔目切齿地望向栾青山道:“崔钰又不知前因后果,所言并非有意所指,栾掌门何故伤他!”
“聿沛馠,你于阆风山中修行,竟然修习如此劣等术法!”
“我修习的法术连我师父都不干涉,栾掌门您只管管好您分内之事,至于我阆风内事,不劳您操心!沛馠就算修习方面一无是处、是个狗屁,也只有我师父管教得着。”
“那薜萝林里的墨迹你又如何解释?!”
聿沛馠从腰后摸出开明兽尾笔,笔杆在指尖灵巧地来回转动,眼神里带着些许挑衅,说道:“练字写青词呗,薜萝林里草木苍翠,沛馠我诗兴大发。”
此时人群里一双碧色异瞳凝望着聿沛馠手里的开明兽尾笔,空洞失神。
那双眼睛来自娄嫄,看到秦寰宇将当年自己相赠之物转赠他人,娄嫄说不出的落寞哀怨。
“哼!”栾青山可不是聿沛馠这种稚齿少年,靠着东支西吾便想含糊敷衍过去的。
栾青山道:“冥顽不灵!你以为施法祭出只游魂野鬼来,又托它之口替你说话便可信而有征了?!休想在此讹言惑众!你当这一众掌门尊长皆如你这般蚩蚩蠢蠢、愚昧蠢顿,能轻信于你?”
“那我也没辙啊,事是我做得,我也承认了,信与不信我可决定不了。”
聿沛馠一副要杀要剐随你来的傲然之态,更加惹怒了栾青山。
栾青山怒喝道:“你若能解释薜萝林中暴戾恣睢之气从何而来,我便信你!否则,不止你聿沛馠一人,只要是素日以来与你同处之人,便都要被细细审问一番,绝不能姑息一人,穷他极恶,流毒世间。”
“你!你堂堂华掌门,竟然想借此薜萝林之事,囚禁我阆风同门!怎么,还想屈打成招不成?”
聿沛馠心中敞亮,弄不好这栾青山就是想寻个借口囚禁阆风五人,也怪自己,正好让他在话中寻到了机会。
如今想一想,此届鼓盟会乃华一派牵头举办,华弟子又在百派入驻学宫之前便先行来此安置一切,其中也包括寝殿的分配,阆风寝殿中的枵骨符极大可能便是华派所设,也只有华派之人有此机会!
想着秦寰宇满身伤痕,揽月仍在昏厥,卜游重伤,穆遥兲倾尽精力。聿沛馠护友之心心切,发指眦裂,头脑里那股悍然不顾一切的热劲儿上来,想着索性与这栾青山撕破脸面!
聿沛馠正欲捰袖揎拳,一个声音自尊文斋大门方向传来,那声音大声道:“等一等!本太子可证明他所言为真!”
嵇含太子的出现短暂化解了尊文斋里焦灼的对峙,此时在尊文斋里的人情绪多样,有人为嵇含打断了一场好戏而可惜,有人则为冰消气缓而庆幸,担心自己会受此波及,有不测之忧。
嵇含太子似是从天而降,手执一只黑茶色水囊状带封嘴的袋状容器,风采洒脱,春衫飘举,缓步上前,不急不徐地朝着宫掌含光子和戟指怒目的栾青山依次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