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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再度哗然,目光纷纷集结在含光子的身上,期待着他会如何作答。
含光子慢条斯理道:“你们瞧瞧,究竟是老夫年岁已足,言帚忘笤,实为健忘。先前竟忘了同栾掌门说了,当年栾伯阳将此转轴托付给老夫之时,老夫也有栾掌门今日的顾虑。只是好在,当年的老夫较今日年轻些,脑子尚活,便令栾伯阳在卷轴中落笔为证。”
“什么?!”栾青山目瞪口哆,说道:“若非丹书铁契,青山可不会做信。”
含光子笑道:“栾掌门放心,浮泛无根之谈老夫可不会去做。只是”
含光子眯着眼睛,指着栾青山怀中的卷轴,喜眉笑眼道:“只是那凭据此刻正在栾掌门怀中,还需借栾掌门之手对众展示,看看老夫是否凭空臆造。”
“这”
栾青山凝视着卷轴,展也不是,不展更不是。
竟是被含光子伙同几位掌门联手以言语相迫,将他逼得毫无余地,只能泄下气焰,顺从地将卷轴展开。
众人目光期待下,卷轴终于被展开,骤然之间筑阳殿里发出一阵阵唏嘘仰慕的声音,人人注目其上,口中啧啧称奇。
不愧是当今唯一烧炼出九转金丹的丹圣,云牙子手绘《丹阳窾要图》里,图文并茂的撰写了丹阳术的重中之重。
提炼精髓,举要删芜了部分无用错漏之处,句句切中要害,措辞洞中恳綮。
图中云篆飘若浮云,行书遒劲自然,正书势巧形密,草书浓纤折中。
只是方寸画卷之中,便汇聚了四类字体,相互交叠,将丹阳术中常见的采药、调药、封固、炼丹、采丹、乃至火候次序、启鼎时机的诀窍皆解析明了。
江淮立于最前,亦看得最清,仅粗略浏览一番便已难抑心中激动,感慨道:“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丹圣之称受之无愧。丹阳术如此繁琐难行,云牙子也能做到正道浅说,可见其的技艺运斤成风,高超娴熟。”
当然,江淮亦知,这烧丹的要诀并非是卷轴中的唯一要点,想要有机会能将《丹阳窾要图》的每一玄邈处品味吃透,还需依仗这卷轴,绝不能让栾青山一人将它独吞了去。
江淮在密密匝匝的字画之间迅速循视,果然看见了一处以云篆书成的“云牙子”名号的落款。
视线上移,江淮指着一纵朴拙方刚的字迹当众大声念道:“学生毕生精研,托于先生薛师古善存,望能惠泽后人。”
众掌门仰面向天,拱手礼拜,展颜笑道:“丹圣不计私利,弘扬所学,真乃大圣大贤啊!今日有幸得见玄妙,实乃毕生有幸!”
另有人道:“你们瞧瞧,这图上所绘详实,连《风火》、《心注》二经都有,精细入微,条分缕析,实实乃为大作!”
殷揽月听到众位掌门尊长竟然对自己的师父一番大肆褒奖,倒是有替师父横眉吐气之感。
不过同时也多了几分吃惊,难道那个整日里情绪充沛丰富、动不动便动情哭啼的师父,竟然真的如他们口中这般卓绝于众人之巅吗
揽月斜睨栾青山一眼,脑海中试想着师父当年就是被栾青山和栾首阳撵出了华派,就觉得现下他的处境全是咎由自取,恨不得能令栾青山陷得更丢颜落魄一些。
栾青山如枯鱼涸辙,就为了一只丹圣的卷轴,便彻底被孤立之境,连往日一向阿谀讨好的储君山都不曾替自己言语一句,还有那个卑躬屈膝的江淮,竟也为了一睹卷中精要,胆敢与自己对立相持!
最可恶的还是那个薛师古栾青山恶狠狠地瞪着含光子,心中暗想着:这个老匹夫该不会有意为之罢,利用众派对九转金丹的觊觎,而刻意将外丹门派四分五剖,散阵投巢!
栾青山转念一想:这也不对啊,前些日子自己还伺候得这老家伙从风而服,还次次发落斥责阆风之人,为何今日的转变会如此之快,竟然将矛头直指华?难不成是被他发现什么了吗
看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学宫之中尚有些阻碍不得不除,以免枝节横生。
好端端的一堂课,却演变成了众派掌门与栾青山之间的孤立与对峙,只差抓破脸皮,生吞活夺。
虽说氛围僵固,几乎断恩绝义,还费了一番周折,但说到底获益之人甚多。
别说是坛下的弟子们喜气洋洋,坛上的掌门尊长亦引首以望,像当年自己学塾一般,想要将《丹阳窾要图》上的内容先睹为快,默入心底。
栾青山眼穿心死,所望落空,恨恨退去讲坛后方,冷眼见着弟子们翘首企足,延颈举踵,将《丹阳窾要图》上的内容尽数誊抄,各个眼中殷切,如饥似渴。
栾青山冷言问道:“先生该不是有意当众戏弄与我罢!”
“哦?嘶——”含光子面露不解之色,语气破感意外:“栾掌门何故会有此猜疑?老夫一贯被传抱律守令,严苛死板,直来直去,一把年纪了腿脚僵直都不知如何打弯儿,腹中就更没有一条弯弯绕绕的肠子,如何戏耍于人。”
栾青山傲头傲脑,犹疑地打量着含光子,心中暗道:也对,这老家伙一向顽固耿直,没有必要有意令华难堪。
但栾青山还是问道:“既然先生早有云牙子亲绘的窾要图,为何往届的鼓盟会时不曾当众示出?”
含光子早知他会发此问,游刃有余道:“原因有二。一则,往届盟会皆不比此次盟会盛大,江湖百派集结不齐,老夫若是将《丹阳窾要图》轻易示人,那必然会有未至的门派要骂老夫偏袒不公。二则,往届盟会,也没有掌门带头提议多增加一项考核比拼。此次栾掌门既然提议增加丹阳术,老夫想着大约是栾掌门对内丹门下弟子们的一种关爱,老夫定然得博采众议,纳善如流,以成全栾掌门的一番美意。”
“此话当真?”栾青山半信半疑,神色迟疑,尽显试探之色。
含光子凝眉侧目,相视失色,略略惊惶道:“难不成是老夫会错了栾掌门之意?”
栾青山察言观色,仔细揣摩着含光子的每一分表情,微妙却又瞧不出半分有意刁难生非的样子,便解颜笑道:“怎会。先生洞察秋毫,仁心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