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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天功夫,叱奴安眼里温暖舒适的古家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些许黑气从断瓦残垣中升出,又很快被秋天的凉意泼灭。
前日还笑逐颜开的古家院子,今日哭声响彻天际。
“走开!”
叱奴安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推开秦娴,死死将古颢抱在怀中。
忽然崩溃的大哭道,从喉咙里,从胸膛里发出人世间最悲凉的哭声,“爹!”
哭声回荡在黑夜里,久久无人回应。
看着血水流了一地,身体逐渐冰冷的身体,她知道,那个会在自己难过时用老套的笑话哄自己开心;那个会在生辰日老想着显摆阳春面;那个总是呼唤她时,笑得慈祥和蔼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满眼含泪地看着先生,哀求道:“先生,救救我爹吧,先生求求你!”
秦娴抬手擦了一下泪水,伸手想要去安慰少女。
少女突然扭动身子挣开,并且腾出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沙土、木屑、碎石疯狂地砸向秦娴,“为什么!为什么?爹爹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见此情形,宋钱刚要走过去,就被莫七迦拦了下来,摇头道:“不要去,我们帮不了秦哥儿。”
“是我让他杀的。”张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叱奴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衣裙上占满了血迹,口中喃喃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先生?”
程虬以手扶额,转身离去,口中念叨着:“见不得这些,没意思,回了。”
张鉴平静道:“因为他是杀人凶手。”
叱奴安看看张鉴,又看看秦娴道:“先生日间不是替父亲作证了,是那献家恶意污蔑么,怎么如今自己却说出这般话!”
“古颢,是屠杀远人村满门的凶手。”张鉴心有不忍,但还是开口说道。
“你胡说!凭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叱奴安凄苦地笑了一声,刚才被碎石划伤,布满伤痕的手死死握住张鉴的手臂,质问道。
张鉴默不作声。
叱奴安突然目光一厉,松开握住张鉴的手,开始四下寻找,找了半天,从地下抽出一把火钳,便扑向秦娴,口中狠狠道:“杀人偿命!”
向来温柔恬静的叱奴安,众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疯狂的模样,顿时吓呆了,唯张鉴短暂的皱眉之后,大喝一声:“不要胡闹!”
叱奴安不管不顾。
秦娴不闪不避。
任由火钳砸在自己脑袋上,血液顺着眼睛流下。
“为什么不躲?”叱奴安嘴唇颤抖道。
“杀人偿命。”秦娴温声道。
叱奴安又欲挥起铁钳,被赶过来莫七迦和宋钱拦下。
“安安,事情问清楚再说,不要失了理智。”宋钱道。
“呵,理智,他杀我父亲,我亲眼所见,还要怎么问清楚?”叱奴安满脸凄苦,悲笑一声说道。
挣扎开两人的束缚,她指着张鉴,秦娴等人流着泪冷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凶手,杀我父亲的凶手!”
说着抓起方才掉落的火钳,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砸,然后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鲜血立刻在她嘴角流下。
“秦娴,从此你……你我再无半点情谊,我一定会为父亲报仇,雪恨!”似是这一句话掏空了整个身子,竟然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仰面倒地。
昏迷不醒。
宋钱上前扶起,慌张看向张鉴道:“先生,这……”
张鉴缓缓摇头,道:“气急攻心,无妨,待明日我再与她详说吧。”
宋钱点头。
张鉴缓缓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秦娴。
秦娴的头发竟成了灰色,脸上的泪痕像是刻进了血肉之中,伴随着额头流下的血迹,在他身上却找不到半点生气,只有一种老人独有的孤独感,似乎是死了一般。
张鉴终是叹了口气,缓步到其身旁道:“你怨我吗?”
少年失魂落魄地立在破败院中,回忆起从前,仿佛忘记时间的流动,忘记了自己与身旁的一切,像葛老头平日在磨盘处扎的殉葬用的纸人,就这么守着地上的古叔,日日月月,直至有人来点燃,送他去与之见面。
直至张鉴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极平静的声调。
秦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怨!”
“本,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想古叔受苦,又不想自己背负骂名,哪有这般好事,您说的对,自己的事终究自己得自己来做。”说完这句话,秦娴似乎有些回魂,弯腰抽出古颢心口的柴刀,丢在一旁。
接着不顾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抱起古颢,对着张鉴道:“安安就拜托先生了。”
说完抱着古颢回了卖花里村。
宋钱两人,看看地上的安安,又看着远去的秦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抬着她,随我来。”张鉴适时说道。
村人尽皆回家点起了蜡烛。
今日这一遭或许是他们日后数月的谈资,可究竟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便看世人怎么传开。
一转眼就只剩年轻道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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