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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念……”苏镜空把这两个字念了数遍，依旧不得要领，于是问道：“可是这个学了有什么用呢？”
“不管是习武之人还是修行之人，与旁人人打架其实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依靠六识灵便，见招拆招。看见兵器进来了，然后知道挡下或者躲闪；听见风声迅疾，然后知道有暗器突袭；闻见异常气味，然后才会知道有人释放毒烟之类。比常人多了一样感官，在一开始就赢一大截。我这样说的话，你明白了吗？”
“可是我天生就是五感俱全的人，没有经历你那样的混沌，也能学会吗？”
苏艺空赞许地点点头，苏镜空果然是有根骨的，悟性确实比常人要好上很多，短短片刻功夫就问到了关键处。其实在让她学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打算把这个传授给她。
“你想的其实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过于依赖自己的感官了。要是说你感受到的世界其实并不是真实世界的样子，很多人都会发疯的吧。我这时候说与你，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决定。通常情况下，天生少了某一感的人其他感官会比常人更加灵敏，比如一个瞎子，在触觉听觉上面就会强很多。没少一样，就会生出很多不便，但其他的感官也回应此的得到巨大的强化。所以，你觉得这门功夫要怎么练？”
“我明白了，”苏镜空盯着跳动的火焰，眼眸里精光渐渐消散，变成一片虚无，“哥哥，要学这个，得先闭了六识，对吧？”
苏艺空拍手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好好珍惜还能看见听见的时光吧，明天开始我先闭你的视觉，等你适应了，其他的再慢慢来，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你怕么？”
“不怕，为了哥哥再多的苦我也能吃得。”苏镜空斩钉截铁说道。
“我们现在去无忧园吧，想看的话，也只有今天了。”
苏艺空说完，起身把篝火踏灭，拉起还沉浸在刚才话语里的妹妹，走出了破庙。
从明天开始，别与功夫的打熬身体和修行的炼心自省的第三种法门有了第一位传人，苏艺空坚信，这一法门足以搅动起整个天下！
说走就走，两人趁雨势一小，一头扎进雨中，朝冲陵城再次进发。这一段路不算远，以两人现在的脚程，两刻钟前后的功夫便能抵达。此时雨也变小了，所以这一路走得并不急。
一路上苏艺空还不停把无色念的一切诀窍和注意点讲给妹妹听，生怕到时候修行错了，非但练不成无色念，还有失去五感的危险。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路已到了尽头，两人这才发现站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界。
面前是一处低矮的林子，稀稀落落地长着些小树，能看见里面遍布坟茔，似乎是一处墓地。
苏艺空懊恼地摇摇头，准备原路返回。
“哥哥，这里好像荒了很久，草都很深了。我们既然来了，还是祭拜一下吧。”
苏艺空知道拗不过她，先用神识探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危险潜伏，于是笑着道：“偏你心善，见不得人苦就算了，连已逝之人也可怜起来了。我和你一同去，别太耽误工夫。”
苏镜空点点头，拨开没膝的野草，双手合十跪在坟前虔诚祷告。
“各位前辈，信女苏镜空问你们好。无如此低打搅还请不要见怪，更不要因为断祀而怨怪子孙，人活在这个世道本已艰难，新近又因它事多折福寿，各位在天有灵，还请多多保佑冲陵城百姓，免遭他祸……”
一只住在坟里的野鸡听见动静探出脑袋，茫然看着两人。苏艺空一挥手，那野鸡吓得尖叫一声，展开双翅扑棱棱飞走了。
苏艺空怕坟地里又蹦出来个什么东西，吓着妹妹，于是捡了根树枝当手杖朝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轻敲打地面，想着把躲起来的小动物都赶跑，别突然蹦出来弄鬼吓人。
走了十余丈，看看到头，隐隐闻见一丝腐臭气味。苏艺空顿时警觉起来，循着气味找去。
“镜空。”苏艺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打断苏镜空的念叨，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就往前面带，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兴奋，还不忘回头问道：“你怕死人吗？”
苏镜空正不知他要干什么，听到这句话猛地缩回手，嗫嚅道：“要是认识的人，还不怕。就怕是不认识的。”
苏艺空闻言竟然显出更加开心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道：“跟我来，我有办法叫你不再害怕。”
苏艺空虽然手上没怎么用力，但苏镜空还是不敢挣扎，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伤到哥哥的身体，只能任他拉着往坟地深处走。
“到了。”苏艺空猛地一抽鼻子，显然当前的气味熏得他十分难受。苏镜空也早就闻到了这股味道，前面是什么在等着她，已经心里大概有数了，可见到眼前这个景象的时候，还是吓得两腿发软，差点站不稳。
两人面前是一条三四丈宽的深沟，沟里密密麻麻堆积着很多尸体，有些裹着草席，有些已经烂成白骨，而最多的是那些正在腐烂，皮肉剥离的尸体，浓烈的气味正是由此而来。
苏镜空胃里酸水上涌，险些就吐在当场，还好几及时闭住了呼吸，捂着鼻子问道：“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那边。”苏艺空伸手指向对面，那里端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正对着一具尸体，嘴里念念有词，不过相隔太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看来上天并未薄待我们，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机缘。镜空，我们先过去。”
苏艺空当即祭起浮云栈，带着妹妹飘飘悠悠飞到对岸。
“大师请了，晚生有礼。”苏艺空走到老僧面前，合十行礼道。
老僧点点头，睁眼看向两人。双眸粲然，显然修为十分精深。
“小施主来到此地，找贫僧有何事？”
苏艺空道：“既如此晚生便直白说了，请大师教我妹妹不净观法。”
老僧闻言更加好奇了，于是问道：“小施主当真有趣，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不净观，知道的还不自己学，而是要自己妹妹学，奇怪奇怪。”
“机缘在我妹妹，我不在我。还请大师开方便之门，不胜感激。”
老僧摸着还在入神的小和尚说道：“善哉，小徒顽劣，今日被女色所扰，不能自已，所以贫僧才带他来修习这门观法。令妹年纪尚幼，还不到时候，施主此举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大师误会了，弟子此举并非是想让妹妹断情绝欲，出离人性，而是希望她能正视生灵，勘破生死大关，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这对于她日后的修行有大帮助。所以斗胆前来叨扰，还请大师不要见怪。”
老僧犹豫道：“小施主，不净观可不能胡乱修啊，万一令妹想不开，厌弃人身，只怕适得其反，害了她的性命。”
苏艺空把妹妹拉到身前，自己则退到后面，把问题直接抛给了苏镜空。
“信女苏镜空，愿意修习不净观，请大师指点。”
“罢了，既然女施主坚持，出家在家都是一样，坐下来吧。”老僧转过头，一改慈蔼神情，一脸怒气道：“劣徒，就知道吃，一点眼力见都没，还不麻利坐远些，给腾个地出来。”
小和尚敢怒不敢言，默默挪动屁股，往外移开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