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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薰在韩令家破人亡前便出名了。她十六岁时成为紫熏楼楼主,将紫熏楼整改为客栈。当时人人都说紫熏楼从此断了客源,没想到开张三日,日进斗金,更有文人骚客为紫熏楼作诗作赋,紫熏楼因而名动天下。
但江湖上仍有传闻,紫熏楼只是表面干净,背地里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不过七年以来,都没有人找到紫熏楼在暗面的线索,这个传闻,便被当做了笑话。
如今收留韩令,倒是证明了那个传闻。
韩令得知王薰身份后,心里一块大石便落了下来。有紫熏楼楼主作保,他与郑语的安全便有了保障。以紫熏楼的财力,郑语的伤势也不见得无法好转。
更何况,听王薰的口气,她与郑语或许有旧。
韩令再拜道:“楼主,韩令愿受楼主惩罚。韩令愚鲁,还请楼主告知郑语的下落。”
王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韩令霎时紧张起来。
“小雨她呀,伤重不治,死了。”
韩令眼前的世界轰然崩塌,他耳畔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几乎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他又倒退几步,扶着床沿才站稳。
王薰看着他,笑道:“骗你的。”
这句话一出口,韩令如蒙大赦。可他心里的惊惧仍未消散,那种闷闷的痛觉还遗留在他四肢百骸。韩令闷哼一声,问道:“当真?”
王薰点点头:“当真。”
韩令头痛欲裂,怒火尖锐地挑着他的神经。他不顾自己与王薰的武力差别,生硬道:“楼主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将他人的生死视为玩笑,并不好笑。”
王薰听了他这一席话,反而笑出声来。
“韩郎君,我只是嘴上说说,你可是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说完,手指一动,一道紫色的劲力打出,桌上的茶杯应声而碎。
她也不看韩令脸上的沮色,站起身来搭上披帛:
“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看小雨。”
韩令看着王薰的背影,心下惭愧,但还是收起懊恼和愧疚,紧紧跟上了她。
紫熏楼看上去精巧别致,地下部分却纵横交错如蚁穴。韩令跟住王薰的脚步,一路上数着墙壁上的蜡烛,每层九跟,共二十七根。
他心知王薰在紫熏楼里,一言一行举足轻重,便陪笑道:“王楼主武功超群,不知师承何方?”
王薰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虽说王薰走在前,比他位置要低,但韩令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在俯视。
但他不在意会不会被人看不起,以他们现在的形势,王薰这条大腿是必定要抱的。
韩令咽了口唾沫,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王薰柔声一笑。
“韩郎君,你我师出同门,何必多问一句呢?”
师出同门?
韩令自身没有内力,全凭石松的内力防身。王薰的意思是,她和石松师出同门?
绝无可能啊,石松的刀法是石百川亲自传授的裂岸刀,是他父亲的关门弟子。王薰的年龄和他们没差几岁,怎么可能学过裂岸刀?
若不是与石松相似,便是与武林大会上的壮汉?
韩令一时心惊,不露声色地将发簪拔掉,从中掏出一支笔。
说是笔,实际上是一支暗器。暗器顶端涂了药,中箭的人免不了得睡上几个时辰。
至于郑语,他将这紫熏楼翻个天翻地覆,总能找到她。
韩令打定主意,手指刚一扣上暗器,就见王薰转过身来。
他屏气凝神,收好暗器,换上一脸茫然无措的笑容。
王薰也笑起来,她柔婉地抬起手,在韩令耳后轻轻抓了一下:“你看。”
韩令觉得身体一轻,依言看过去,就见王薰手中捧着一个绿色的光球。
韩令愣了一下,瞬间毛骨悚然。
王薰手中的,是石松的内力。
本该在韩令身上的,石松的内力。
他们二人的实力云泥之别。韩令嘴唇颤抖,已经说不出话,王薰却浑不在意似的,将内力一抛,抛回了韩令身上。
“你呀,总觉得我对你不好。”王薰笑道,“其实你根本没意识到,你有多防备我。”
她已经如此示好,韩令只得不顾满头冷汗,讪笑道:“原来如此,楼主当真与我是同门。”
王薰点点头。
“是啊。”她缓缓开口,声音如烟如雾,“你的奇功是小雨教的吧?教我的是……一位故人。”
这厢他们有说有笑,那厢,两位华服公子策马疾驰,眼看着到了歌乐城门前。
“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黄衣公子翻身下马,向城门口的卫兵出示了二人的令牌。
蓝衣公子牵着自己的马,臭着一张脸,并不理他。
黄衣公子也像习惯了一般:“肖右相,哦,不对,肖御史。你这样慷慨,月垂总得回报些什么。不如……”
肖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司空大人,恭贺高升。至于我要做的事,你别给我添乱就是了。”
司空月垂扮出一副悻悻然的样子:“肖御史,你这样不近人情,想必太子殿下也是受不了你才走的。”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如今通缉令刚下,武林中还有恶人流窜,太子殿下在外,危机四伏。月垂着实为殿下忧心啊。”
肖阑的脸色显而易见得更难看了些。司空月垂这才舒心些许,展开手里的画轴。
“哎呀,”他眯起眼睛笑道,“我原先还以为这杀人逃逸的‘韩令’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原来是位‘玉面郎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