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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福村只是泱泱人族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荒蛮之地,这里距离那些繁华之地相距甚远,又三面环山,被牢牢的封锁了来去的道路,行走起来很是不便,好在这里的人们男耕女织自给自足,虽然偏安一隅却是难得的安居之所。
剩余的一面则是大河阻塞,看似风平浪静的河面实则比那些穷山野径更为凶险,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刮起滔天巨浪,搞得四面的田野沃土变成了汪洋,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靠着种植作物过活,一旦发生巨大的洪涝,也就意味着断了他们的性之命根了。
如此可恶的一条河流却也是他们所必须的,因为它是村里的水源福地,若是赶上平顺的年景还足以灌溉全村,因此,人们对它是又爱又恨,机缘巧合有术士相告,河流肆虐乃是因为全村怠慢了其中的河神,只要每年以未加满月的婴儿祭祀,那么自然会保佑全村风调雨顺,家泰民安。
后来照着术士的话语一试之下,果然是灵验了,自此以后,河福村便会在初春之时,集聚全村之力举行祭祀活动,渐渐地也成了村里最大的盛事。
苏三只是村里的一个下贱落魄户,祖上或许还有些命格福相,但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就彻底没落了,再等到他当家做主的时候,就连田土都得去租种村长的,就算这样也只是勉强糊口,好在村长锦山还算为富有仁,素日里也并未过分的逼迫。
如此平平淡淡的一家人却因为一件事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那就是苏三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按理说家里添丁乃是大喜,可为何会令他焦头烂额呢?
这还得从今年的祭祀大典说起,村里眼看着祭祀大典日益逼近,可村里那些出生的早已过了满月,大肚子的还遥遥无期,就在全村心急如焚的时候,苏三的妻子诞下了一个男孩,就在同时,村长的老婆也在同一时刻产下了一名女婴。
突如其来的两个孩子算是解了全村的燃眉之急,可惊喜过后众人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按村里祖辈传下来的规矩看,应该是保男舍女的原则,因为不管怎样,男丁都是一个村庄兴盛的标志,特别还是在这个缺乏劳动力的时代。
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一般的女婴说舍弃也就舍弃了,但那是村长家的千金,村长两夫妻年纪日趋增大,膝下却无一子一女,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一个,谁又敢这个时候去蹙村长的眉头,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嘛,要知道,全村也只有村长家才有兵丁死士。
村里负责典礼的那些老家伙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盯向另一户,便是苏三的家了,眼看着祭祀大典越来越近,那些老家伙再也顾不得脸面了,一个个如是苍蝇一般,接二连三的往苏三家里跑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规劝苏三自己主动的献出自己的孩子来充当祭品。
热闹了一天的苏三家直到月上柳梢之时才消停下来,这间潦倒了数十年的破旧房舍还是第一次这么的受尽欢迎,看起来似乎比那祖上的荣光更加绚烂夺目了。
苏三披着一件麻布的外衣,上面一圈圈一道道俱是补丁,几乎没有了再次下足的地步了,原本三十多岁的年纪此刻看起来像极了年过半百,斑驳的鬓角处隐隐然探出了一簇簇白色的银丝,手上抓着一根木棍正在用刀慢慢的削着,头颅像是被灌满了泥沙一般沉重,丝毫抬不起来。
黄褐色的土炕上坐着一位中年的女人,从腰部到下身都裹在一张黑的发亮的被子里,手上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在黑暗与沉重之中显得如此的光洁明亮,女人一边亲昵的抚摸着怀中的婴儿,一边偷偷打量着地上的苏三,然后便是断断续续的哭泣之声,声音透过门窗,一直传到了屋外,一波一波的敲击着夜色。
苏三忽然暗叹一声,将手上的营生放在地上,心烦意乱的说道“我说你就别在哭了,这都连着哭了一天了,我又没答应让咱们的娃儿去充当什么祭品不是?”说完后又重新拾起木棍,只是双手停在膝盖之下,似乎变得很重。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之下,女人哭的更厉害了,凄凄然诉道“你就会说我,有本事就冲白天来得那些人去凶,呜呜……我可怜的孩儿,眼看着就要被那些人夺走了,自从跟了你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呜呜……。”
苏三脸色一黑一暗,肌肉抽动了数下,旋即缓缓起身坐到了土炕的边上,紧挨着女人说道“你放下吧,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咱们的孩儿去做祭品,村里的祖辈早有规定,保男丁舍女婴,就算是村长都不敢不承认,他们总不会违背祖辈的遗训吧。”
听了这话之后,女人微微止住了些许哭泣,面色也相继缓和了许多,旋即又忧虑道“他们真的能遵循祖训?若是真的又何必陆陆续续的来到咱们家呢,就算真是如此也可怜了村长家的女孩了,锦山村长可是难得的一位好人啊,近年来的租地连租子都没向咱们收取,可惜此事咱们也是爱莫能助,泥菩萨过河了。”
事关自身的亲骨肉,谁家都不能挥手让人带走,不论是贫寒的苏三还是村长锦山,贵贱之中只有爱是不分价值的,苏三家是如此,锦山一家人又何曾不是呢?
比起苏三的破旧茅蓼,锦山的家倒是气派了很多,宽深的宅院三进三出,一条笔直的通道贯穿了全院,寂寥的夜色越发浓郁了,原本是休憩的大好时光,却被厅堂之中的灯火通明惊醒了美梦。
厅堂之上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周围围着一圈人影,桌子上摆设的美味佳肴还是完好如初,不曾动过一筷,所有人只是沉闷的低着头,中央坐着一男一女,衣衫高洁面容华贵,正是村长锦山和他的夫人。
锦山先是环视了一圈后,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森白,继而幽幽说道“几位不必挂怀,你们已经尽力了,苏三的选择也无可厚非,毕竟谁又愿意让自己的亲生骨肉献祭出去呢,其实此事一开始就不必多言,老祖宗早有定论,岂能因为我是村长就坏了规矩!”
他这话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言不由衷,听在所有人的耳中都是令人敬佩,还未等众人的敬服之意消退,村长夫人砰然一声拍案而起,怒然斥责道“不行,女儿是我心头掉下来的肉,决不能任由你献出去,除非是连我一起去祭司那河神,老爷啊,那苏三不过是咱们家的佃户罢了,泥腿子一个,只要您一声令下还怕他反抗不成?”
岂料锦山随之怒而起身道“胡说八道,我既然是全村的村长,岂能因私废公带头毁坏祖宗遗训?你一妇道人家又懂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等夫人一直消失了身影之后,锦山呵呵笑道“让各位见笑了,贱内飞扬跋扈不知礼数,都是被我惯坏了,在这里给众位管事陪个不是。”
在欢颜笑语之中忽而传出一道异样的声音,却是说道“其实嫂夫人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苏三一家人租种的土地都是您施舍出去的,这么多年都不曾收取过一份租子,这个天大的恩情应该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锦山深深地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扯了扯嘴角谦虚道“不过是几亩薄田罢了,怎能与人家的骨肉相提并论,既然施恩就不奢望回报,否则岂不是徒惹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