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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把嗓音压到最低,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太子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一次,那是在永和殿,太子未成年的时候一直就住在那儿。靠近皇后的寝宫旁边,里里外外有三个嬷嬷,十几个侍女,两个大宫女,七八个小太监,全是伺候他一个人的。那年我还小,大约三岁多吧,知道自己有弟弟了,心里非常高兴,好几次都央求皇后和皇上,想要去探望他。但他们总是用各种理由来拒绝,慢慢的,我心里就觉察到,他们大约是不想我探望弟弟。但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
钟意看到了他眉宇之间的哀愁,轻轻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大拇指。
赵熙低头,看到了她的举动,嘴角稍稍上扬,“没什么,都是往事了,你想听我便说,至于感觉……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那时候的我想不到那么周全,想看刚出生的弟弟,就按捺不住心思,一日夜晚,求小太监魏亭带着我去了永和殿。因为我是皇子,守门的太监没敢拦,但很快就跑掉去找皇后了。我不知道,径直往里走,走到寝室里头,看到一个小小的摇篮,里头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孩,那就是赵晗。他五官小巧,眉目清秀,长得像皇后,所以我一看就觉得亲切,毕竟当时我还以为皇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她依赖的很。因为弟弟长得像母后,我可高兴了,伸手把他从摇篮里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因为担心自己力气不够,我还让魏亭搭了把手……但没想到……”
钟意翘起脑袋问:“没想到什么,有人来了?”
赵熙长叹了一声,道:“是啊,皇后带着许多嬷嬷和太监进来了,一看到我抱着赵晗,脸上就露出了极其惊恐的神态,我至今都还记得,她那张脸扭曲的就像另一个人。她大声呵斥,让我把赵晗放下,还求我千万不要伤害他,你知道我当时听着是什么感觉吗?”
钟意忍不住抱住了他的指头,恨不能自己现在就能变大,把他抱在怀里。
赵熙嗓音冷冽:“她居然认为我会伤害赵晗!我怎么会呢,他是我的弟弟呀,那么可爱柔软的弟弟,我如何会伤害他,我怎么舍得!可皇后娘娘非常害怕,甚至留下了眼泪,一步步朝我走近,劝说我把襁褓放下。我看了魏亭一眼,也从他眼中看到了不解和惊惧!原来并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皇后在防备我,她真的以为我会伤害赵晗。我很快把襁褓放进了摇篮,刚要跪下来请罪,就被扇了好几个巴掌。她趴在摇篮边温柔的抚摸赵晗,却对我恶语相加,斥责我没有良心,连弟弟都要戕害……”
钟意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是啊,魏亭也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可他说的话没有人听,皇后一意孤行,认为我有伤害赵晗的企图,所以把皇上请了来,罚我禁足三个月,期间不能离开自己房间一步。”赵熙淡漠的陈述着,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现在想想,我才明白,皇后养育我本就是不怀好意,因此特别担心我会因为嫉妒,私底下对赵晗痛下杀手。呵,多可笑啊,那时候的我才三岁有余,在她眼里就已经是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了!”
钟意简直不敢想象,赵熙的童年是如何度过的,单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皇后明显的偏袒和其内心的阴暗,但赵熙身边无人提醒,也没有任何依仗,明明没做过的事却还因此受罚,幼小的她该有多么伤心。
赵熙用指腹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淡笑:“不必为我难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几年,我深陷在母后不喜欢我,并担心我会抢夺赵晗地位的困境中,自我厌弃,郁郁寡欢,整日里没个笑容。也因此,得着一个阎王脸的称号,皇宫里没有人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并不在乎!我有魏亭,有自己的宫殿和侍从,他们都是向着我的,算是在冷漠的皇宫里唯一的一点儿暖意。我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赵晗争,既然母后怕我夺走他的一切,那我就表现的愚钝一点,痴傻一点,平庸一点,好让皇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钟意义愤填膺:“这太不公平了!”
赵熙冷笑:“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能有什么公平,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本以为自己会庸庸碌碌就这么过下去,直到我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那天大雪,天气很冷,魏亭冒着风雪去内务府取我的月例,其中有一百斤的银丝碳,是用来烧火盆的,可他说破了嗓子也没能领回来,因为赵晗多领了一百斤,所以他们打算从我这儿克扣出来。我知道后极为生气,亲自过去与内务府的掌事理论,结果不小心推了他一把,那老头十分倒霉,脑袋磕在桌角上,当场就咽了气。内务府的人当即哭嚎,吵嚷着去请皇后,皇后娘娘来的很快,没问清楚缘由就认为是我的过错,说我小小年纪不知轻重,心思歹毒,痛斥不说还要剥夺我的月例银子。魏亭一听急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后……”
钟意听他提到过魏公公的瘸腿,这会儿立刻联想起来:“莫非,皇后命人打断了他的腿!”
赵熙面色沉凝的点点头,“是的,她立即命人把魏亭捆了起来,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棍,还打断了他一条腿。我后悔不已,心想不应该一时冲动找内务府理论,如果不是因为那样,魏亭就不会断了一条腿,骨头愈合之后却成了永久的瘸子。”
钟意颇为感慨:“难怪主公那么信任他,他对您衷心耿耿,但这腿没有白瘸。”
赵熙诧然于她会说出这句话,深深凝视进她的眼里,微微勾起嘴角:“对,他的腿不会白瘸!从那天以后,我再不对皇后娘娘抱有任何奢望,一改往日作风,开始掐尖要强,处处和赵晗作对!她不是偏心么,我便要让她知道,就算偏心到是非不分的地步,赵晗也没有一处比得上我!”
“再然后呢,皇后岂不是非常生气?”
“她当然生气,无数次对皇上吹枕头风,说我觊觎太子之位,罔顾夫子教导,野心勃勃。”
“皇上信了?”
赵熙发出一声嗤笑:“他开始是不信的,因为我从小资质愚钝,他并不觉得我是个威胁。但后来,我主动请缨,带兵出征,去讨伐扰边的东戎结果大获全胜之后,皇上终于觉察到,我其实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不是在朝堂上,而在领兵打仗上。他一边忌惮我,往我身边安插钉子以便监视,一边继续派我出征,经常不让我回京,慢慢的将我隔离在朝堂之外,并以最快的速度争取到老臣的支持,册立赵晗为太子。”
“那赵晗呢,坐上太子之位后便处处针对你?”钟意问。
赵熙给自己倒了杯冷酒,一口饮尽,说道:“不,刚做太子那两年,赵晗待我还不错,甚至有心亲近,因为他觉得有常胜将军之名的我极其厉害,所以应当拉拢,让我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将来一心辅佐他。我一度还觉得高兴,认为不管皇后如何,至少弟弟是看重自己的,但没想到事情很快发生变化,第三年起,赵晗变得疑神疑鬼,每次见面都会旁敲侧击问我对他的看法,试探我最近是不是结交了哪位大臣。等到了适婚之龄,又开始担忧我会夺走他太子妃的人选,想着法的抹黑我的名声,传出风声去,说我的生辰八字克妻,还会半夜举刀砍人……”
钟意愕然:“太丧心病狂了!”
赵熙自嘲一笑:“死了几个未婚妻,我曾真以为自己克妻,都怪身上的煞气太重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些女子只怕均死于非命,都是皇后和太子的手笔。”
钟意顿时想到了红莲,“定安候嫡次女单夙云,就是太子授意红莲,将她害死的。我有个想法,不如这次到了京城,拜访一下定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