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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丹朱将三块红豆糕吃下去, 又被柳太医气愤难平地念叨了几日,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柳太医这次气急,坚决不允许她再出门, 也不允许她胡乱吃东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吃的每一道食物, 都要经过柳太医的严格检查才能入口。
她被柳太医看管起来, 在宫里足足多休养了半个月, 待身子彻底好起来后,柳太医才终于松了口,允许她出宫。
这半个月祁明长来了几次,祁丹朱隔着纱帘陪他说了会儿话,就谎称乏了, 没让他看到自己起红疹的模样。
祁芙薇也来看望了她两回, 软声关切,温声问候,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祁明毓虽然人没有来, 却让人送来了不少润肤膏,祁丹朱看都没看就让人给他送了回去, 一概未要。
宫外的人只知道祁丹朱自那天落水之后便病倒了,连床都起不来, 大家都以为她是受了风寒,议论纷纷,有的人帮着她说话,有的人帮着魏沁雪说话, 各种传言都有, 谁也不知道她和魏沁雪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沁雪也在家休养了数日, 至于她是真病,还是看祁丹朱病了,所以不得不假病,祁丹朱就不得而知了
祁丹朱近来在宫里养病,整日昏昏沉沉,睡醒了吃,吃完就睡,不用思考那么多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是时间越久,她越有些想念君行之,惦记着想去太傅府看看君行之门前的玉兰花开没开。
祁丹朱正靠在美人榻上想着玉兰花开了几瓣,青枚喜气洋洋地迈步走了进来。
她一扫前几日的烦闷,语气有些兴奋道:“殿下,今日陛下在朝堂上训斥了丞相大人!还贬了两位丞相大人的门生!”
祁丹朱听着她兴奋的声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父皇训斥魏相,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大家都说陛下是故意惩罚丞相,在给您出气。”青枚沉浸在开心里,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陛下心里还是疼爱公主的。”
祁丹朱闻言,未置可否地淡漠一笑,神色疏冷。
青枚像吃的定心丸一样兴奋,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开心得手舞足蹈,连声音都比近日轻快了不少。
祁丹朱知道她是替自己高兴,便没有阻止,一直默默听着,最后还是习绿实在被她吵得耳朵疼,忍不住开口道:“青枚,殿下到时候喝药了,小厨房的药差不多快煮好了,你去端来。”
青枚连声应下,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祁丹朱还能听到她轻快地脚步声。
祁丹朱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拿起旁边的书册翻看了两页。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香炉里传出丝丝缕缕的青烟。
习绿拿着香箸往香炉里添置香料,轻声道:“陛下处置丞相大人的事,殿下怎么看?”
祁丹朱目光停留在书册上,讥讽地扯了下嘴角,声音淡漠道:“终归不会是为了我。”
习绿轻轻皱眉,眼中疑惑不解,“奴婢有些想不通,陛下为何要在这时候突然训斥魏相?”
祁丹朱放下手里的书,认真思考了片刻,分析道:“魏相前段时间因为破获沂临县的粮食案大出风头,最近在民间的声望颇高,大家都说他明察秋毫,是为民请愿的青天大老爷,有他在,再不愁无人替百姓做主。”
习绿依旧疑惑,“朝中有为民请命的好官,陛下难道不该开心吗?”
“有好官当然开心,但有民声超过皇帝的好官就不开心了。”祁丹朱乌黑的眸子看着屋外的瓷砖红瓦,慢悠悠道:“魏相若是青天,陛下这个被吴赤东等人诓骗的天子又成了什么?”
习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魏相虽然是近期才替沂临县查明了真相,但粮草被烧的事其实早就发生了,在此之前,锦帝作为皇帝却对此一无所知,相较之下,锦帝这位被瞒天过海的皇帝就显得有些无能了。
祁丹朱眸色微凉,不咸不淡道:“想在咱们陛下手底下做好官,需得明白,再大永远不能大过天去。”
习绿想通其中关窍,拧眉道:“如今想来,魏相在朝廷中为官多年,应早知陛下的心性,他这些年来一直谨小慎微,从不结党营私,在朝廷中与其说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不如说是这次如果不是魏沁雪当众承诺会查明此事,他恐怕不会插手这桩案子。”
祁丹朱微微垂眸,鸦青色的长睫倾覆下来,声音莫测道:“他若有心,自然会查,他若无心,案子送上门也不会查。”
习绿想了想,继续问出自己的疑问:“殿下,您说陛下为何会让孟九思做右翼将军啊?”
祁丹朱抬手按了按眉心,“沂临县案看似只是一桩粮草案,却说明了许多背后隐藏的问题,边关粮草被烧,如此大事吴赤东竟然都能瞒天过海,让陛下对此一无所知,可见陛下对边关的掌控力已经不足,山高皇帝远,陛下应该已经察觉到边关的情况隐隐超出了他的掌控,有失控的趋势,军权对君王来说异常敏感,陛下不可能不警惕,当然要采取行动。”
“那为何偏偏选中了孟九思?”
“吴赤东能够瞒天过海,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极有可能其他人也牵连其中,官官相护,所以陛下需要一位跟其他将领没有牵扯的新人坐上这个位置,将军权逐渐收拢,掌握到自己手中,换句话说,陛下只是需要一个坐在右翼将军位置上的傀儡,至于为什么是孟九思……”
祁丹朱轻轻挑眉道:“孟九思是一位文弱书生,即使坐上右翼将军的位置也无法服众,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陛下,所以极容易掌握,可是沈关山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右翼将军,他态度强硬,几乎是势在必得,陛下如果随便挑选一个人做右翼将军,沈关山的人必定不服,很有可能会闹事,只有孟怀古的儿子坐上这个位置,他们才不敢闹,与其说是陛下挑选了孟九思,不如说陛下是逼迫孟怀古出来抗衡沈关山,孟怀古本是文臣,如今孟九思为了武将,文武两边都脱不了干系。”
祁丹朱顿了顿道:“之前朝堂上,文有魏闵德,武有沈关山,如今陛下逼迫孟怀古出山,在文武两边各横插一杠,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稳固朝堂。”
习绿忍不住错愕,半晌感叹了一句,“陛下机关算尽,朝堂上风云变幻,转瞬局面就大有不同。”
祁丹朱说了这么久,似乎有些累了,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地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长睫偶尔动一下。
习绿添置完熏香,抬头见她苍白着一张小脸,盖着白色的绒毯窝在美人榻上,一副蔫蔫的模样,似是又有些昏昏欲睡。
习绿忍不住道:“殿下,您身上的红疹差不多都好了,要不你出去逛一逛?算起来您也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君公子了。”
她总觉得祁丹朱最近在屋里呆久了,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想让祁丹朱出去溜达一下,说不定人也能快活轻松一些。
“是十七天没有看到先生了。”祁丹朱说起君行之,眼底终于浮现了些许笑意,“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宫。”
习绿愣了一下,这些天祁丹朱从未提过君行之,她还以为祁丹朱早就将君行之忘到脑后了,没想到祁丹朱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她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祁丹朱,见祁丹朱眉眼弯弯的模样,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翌日清晨,祁丹朱精神奕奕地爬起来,梳洗过后坐到镜前,拿出胭脂盒,在脸上薄薄地抹了些胭脂,将病容遮住,拿了对碧玉耳环戴到白嫩的耳朵上。
青枚伫立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戴发钗,一边感叹道:“还好那些红疹没有在殿下身上留下印迹,殿下的肌肤嫩白无暇,若留下印迹就可惜了。”
祁丹朱的肌肤又嫩又滑,如白瓷一般,幸好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否则白玉有瑕,就令人遗憾了。
祁丹朱在唇上细细地涂上嫣红的口脂,抿了抿唇问:“可还能看出病容?”
青枚端详了两眼,笑道:“殿下天生丽质,身子已经大好,涂上胭脂之后,更是艳若桃李,丝毫看不出病了这么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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