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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入宫也快半年了,却依然只是一个答应,一个被人嘲笑得答应。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明明什么都知道,那一夜却控制不住的发抖,不能自制的发抖。
然后,她被完璧归赵了。
冷冷清清过了半年,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便是眉庄了。可眉庄每每说起的都是甄嬛,说着甄嬛多可怜,在辛者库多辛苦,说着如何才能让皇上注意到甄嬛,拯救她出苦海。
她其实,不太理解眉庄对甄嬛的情感。
眉庄曾经说过,她们是幼年相识,自幼便是姐姐妹妹相称。眉庄曾经说过,多年前,她便跟着父亲去了山东。两人多年没见,能在选秀之时相见,已经是惊喜。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如何能确定今日的姐妹,还是曾经的姐妹呢?
她不理解,她试着去理解。她想融入她们的生活,想要在这清冷难行的后宫中,有那么一两个可以信任,说说心里话的人。
答应的月俸很少,宫中又少不得要打点上下。一份银子,分成三份。一份要托人送回家给娘亲,一份打点出去,还有一份……安陵容想了想,还是让宝娟送去了御膳房。
宝娟不解,“小主,您每个月也是紧紧巴巴的,这又是何必呢?”
安陵容笑了笑,“姐姐落难,我不能落进下石,也无能力雪中送炭,最起码,希望御膳房看在这些银子的份上,能让她吃的好一些。”
宝娟摇头离开,银子送入了御膳房主管的手中,主管拿在手中掂了掂,露出了一抹不屑。他直接将银钱还了回去,“宝娟姑娘,宫中可是禁止私相授受的。”主子没地位,奴才也被旁人轻看。
剪秋从宝娟身后走来,直接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同宝娟手中的银子放在了一起,皮肉不笑,“这下可以了吧。”
御膳房主管忙低头,“呦,剪秋姑姑这是……”
剪秋道,“安答应也是心挂着沈答应,不过是举手之事,便成全了她吧。”说罢,也不等宝娟反应,便转身离开。
宝娟回景仁宫复命,宜修与皇上相坐下棋。宜修见她回来,笑了笑,“皇上,臣妾差人去安答应的家乡查了,她父亲着实不是个东西,多年来一直苛待她们母女,致使安答应的性子如此的惊惶。”
皇上落子,面上没有太多的神色,“她母亲如何了?”
宜修沉默,许久之后才长长一叹。“没了。”她被选入宫中,封为答应之后,她娘亲便病了,妾室以及妾室的子女不肯为她请大夫,这便耽搁了下来,人已经去了。
“她娘亲去世那日,便是安答应侍寝那日……”她语含悲怆,“也许是母女连心吧。”她拿起手帕,轻拭着眼角。
剪秋忙上前,“娘娘可是又想到了大阿哥?”
宜修小心翼翼地窥了皇上一眼,只是摇头。她心中凄凉,她比谁都明白,皇上不愿意提起大阿哥。也是,她的弘晖已经去了多年,除了她这个亲生额娘,内务府管着玉碟,负责祭祀的奴才们,谁还会记着弘晖呢?死了,便没有价值了,总是提起,难免惹人厌烦。
宜修压下心底凄凉疼痛,漾起一抹笑,“皇上,臣妾准备了鸭汤,臣妾去拿来。”她起身,在剪秋的搀扶下,走向小厨房。
宜修轻叹,“日后在皇上面前,便不要提起大阿哥了。”
剪秋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娘娘,奴婢是为大阿哥不值。”
宜修只是冷冷一笑,眼中泪光一闪,终究是忍住了,轻声道,“幸好,我还有小格格。”
剪秋看着她,“娘娘,小格格她——”她话未说完,便闭上了嘴。
宜修看着她,严肃道,“此事除了你我,章太医,绝对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剪秋忙点头,又问,“娘娘为何要帮安答应。”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小小答应,又何必费如此多的心思呢?
宜修微微一笑,“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在安陵容的骨子里看到了自卑,自卑之下,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狠毒。
她今日看安陵容,便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不管有无目的,她都愿意帮她一把。
安陵容重新获宠,是在春天。那一日春暖花开,皇上与甄嬛以及其他妃嫔在园中赏花。一艘小船款款驶来,歌声先于船而到。安陵容站在船上,唱了一首《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絮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语调婉转,词情动人,清新中蕴涵哀怨,婉丽中透出伤情,意境朦胧,哀哀唱出自己多情却遭到无情对待的悲哀。
当夜,安陵容被抬入了养心殿,这一次,她没有被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