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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把剩余的五卷搁在案台,蹲下身去捡,手指却被锋利的竹片划了条口子。
“………”
她嘶了口气,下意识地捏住了怀中的玉佩,自语道:“……荷华是你在给我预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她试图将血滴落在河图上,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
但顺着血液在玉佩的纹路上蔓延开,许栀越发感到有一种很深的联系,拉扯住了她。
她好像再次看到了满脸是血的祖父,那幅碎了一个镜片的眼镜框。
空气凝聚了一股气流,蒙蒙混沌的眩晕快要再次让她遁入之前在与嬴政同乘马车的那个幻境。
一个声音及时地把她拉了回来。
“荷华?”
许栀被声音吓了一跳,耳边还响着嗡鸣,像是坐飞机高压时的压迫,她一时没缓过来,跌坐到了地上。
她扭过头,看到是张良的时候才长舒一气。
“张良!你走路也太轻了,吓我一跳。”
许栀用大喊大叫来掩饰自己自言自语,希望他没听见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她把手中捏着的一个竹片十分潦草地塞到他手里。
“给你,最后一卷,反正我手上就剩这一片了。”
说着,她又一指案上的那五卷东西,“都找好了,能讲课了吗?”
张良看到嬴荷华这种张牙舞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这才是该像个学生。
他笑了笑,刚伸出手来扶她。
但他顺手去拿她手上那竹片时,却发现了几滴鲜红。
他把她的手拉过来一看,伤口在食指的指侧,不深但有些长,不至于出太多血,竹简上的痕迹怎么这还像是被挤出来的血?
许栀见他表情不对,担心他看到河图,追问什么她答不上的问题。
她立刻抽回手,拿腔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讲什么《吕氏春秋》,也不至于这么难找。这书放得隐蔽,最后一卷又这么长,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用力拉的时候,结果绳子断了。”
许栀更变本加厉地把手扬到他面前,“你自己看,这么长的口子。”
张良见到她手上伤口的确有些长,从食指指尖快到掌心,还冒着血珠,不禁蹙了眉。
他把她一把从地上拉起来,带她到案边,一边拿出药盒,一边道:“我从没见过公主这般的学生,你被竹片划到手了不喊疼,和我吵什么?”
许栀还想反驳几句。
张良拿出了一个很眼熟的药盒,那是她在新郑强行塞给他的,他拉开小抽屉,取出一块软布,和一个像是创药的小瓶子。
说来也惭愧,她送给张良的药箱实际上根本没有放几样药物,那个檀木盒子里,多些是她所写当初韩国亡国时处理旧臣的条例。
而现在,张良在用她曾软硬兼施的威胁之物给她包扎。
他不会医术,手法自然笨拙,所以神情格外专注。
许栀承认张良长得很好,她头一次觉得张良这么顺眼,柔润的眼眸不去与她针锋相对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蛊惑人心。
他穿着秦国的墨色官服,由于进殿之后摘下了官帽,已到加冠的年龄,发髻只单用一根很长的蓝灰色发带系住,却更显他的儒雅。
这是除了她的兄长扶苏之外,唯一一个有着这般润和温柔气质的人。
许栀的声音不知怎么回事地柔和了许多,这本不是质问的语气:“你刚刚在那一排书柜后干什么?也有认真在找竹简吗?”
许栀望见张良淡静从容的眼底。
他波澜不惊地笑着说:“是。”
“那是老师你运气不好,这六卷全在我这边的柜中。”
许栀哪能让他找这边的柜子,里面还藏了她写的那些东西,被看见了,解释起来也忒麻烦。
“那么书卷公主找到了,伤也包扎好了,我们开始讲课。”
“好吧。”
张良看到嬴荷华对她破天荒地展露了一个很真实的笑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用不着这么多布,也不是多大的伤。”
张良想轻轻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抚。
他刚俯身,不料许栀忽然抬了脑袋,四目相对之际,张良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这像是师者长辈,又像是朋友兄长的举动,让许栀一时也愣住了。她的躯体是个孩子,可她的灵魂是成年人。
她不会让场面保持尴尬,她撑着垫子,稍往前一动,略抬身,像一条小鱼去试探荷花那样,头顶自然地与张良的手掌相接触。
“谢谢。”
她忽然离张良更近,干净瓷白的脸颊上显出两个很小的梨涡,长长的眼睫微微蜷曲,眯着眼睛,笑得很纯真。
许栀很快坐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书简来看。
分明只有一秒钟,但张良却很久才回过神。
然而正在许栀忙活着找《吕氏春秋》,这本暂时被列为王宫的禁书的竹简。
张良正通过芷兰宫的梅园,将讯息传给了暴鸢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