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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干尸猝然间动了动,首先是他的手指,然后是肩膀,接着是眼皮,最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谁在红井恰好看到这一幕,一定被吓得不轻,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太像是诈尸了,不可思议的,除了暴雨的声音寂静一片的红井居然响起了沉闷的“咚咚”声,就好像有人拿锤子在敲鼓。
可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下,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这种荒山野岭敲鼓呢?更何况红井还是军事管辖地带,非必要人员是不允许进入的……但擂鼓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甚至越来越诡异,到最后就连暴雨声也掩盖不住了,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围绕着这片群山以完全重叠又逐渐增强的频率同时轰响几千只牛皮鼓面,最后这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已经死去的男孩居然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干枯的身体竟然逐渐变得充盈起来,干瘪的皮肤重新散发鲜活的光泽,浓郁的的血色充盈着皮肤下原本死寂的青黑色的血管,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氤氲的蒸汽,响彻整个红井的擂鼓声原来就是他心脏的搏动……难以想象如此强有力的心跳声居然会是从这样一个男孩的胸口里发出来的,听起来简直就像一只远古的洪荒巨兽在沉睡了几千年后,簌然苏醒。
但也许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因为不合常理的事已经发生的太多了,也只有如此强劲的心跳,才能使一个生命力几乎流逝干净的人再度焕发生机。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这个男孩在站起身后,居然一跃上了红井的井沿,他背对着,以类似自由落体的方式沿着红井的井壁坠入了这口巨大的深井之中。
但红井之中可是剧毒的水银汤泉,此刻水银正是挥发正盛的时候,红井的井口正往外逸散着腐蚀性极强的白雾,随着“咕咚”一声,男孩坠入了剧毒的水银汤中,就像往冷水里丢进了一块高温的铁石,整口汤锅都被烫至沸腾,浓郁的雾气从男孩坠入的位置滚滚冒出,瞬间就充盈了整个红井。
红井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就像是把一整块巨大的牛肉放在火炉上煎烤,连串的气泡从红井井底鼓出,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井底正发生着什么。
黑色的漩涡出现在水银的水面,从漩涡的中心生出了黑色的丝线,水银和各种各样龙类生物的血液都被卷进漩涡里,红井中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就好像井底出现了一个黑洞,把井里的一切物质都吞噬了进去。
直到红井之中所有的积水都被吞噬殆尽,才显现出井底那个漆黑的身影,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得出这道身影是路明非,但他又不像路明非,他的确拥有和路明非一模一样的长相和五官,但他此刻的形象更像是个怪物。
路明除了五官以外非全身的皮肤都溃烂了,大概是被水银腐蚀的,他的头发宛若瀑布般生长,从他的指尖、鼻端、下颌、尾椎……他的身体所有末端都长出黑色的丝线,丝线蔓延填满了整个红井,然后往井口之外蔓延。
红井已经彻底干涸了,只剩下满地奇形怪状腐烂的尸体和一个站里的人影,那些剧毒的水银似乎全都被路明非吸噬进了身体里,没有人知道这么渺小一具身体要怎么容纳那么巨量的水银,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对混血种和龙类都富含致命毒性的水银并没有杀死这个男孩,似乎他的生命力还越来越顽强。
黑色的丝线已经蔓延到了红井外侧的土地上,那些铺满整个山体的白色丝线被这些黑色的丝线一经触碰到就崩断腐坏,就像是遇到了克星。
没有人察觉到,巨大的变化正在无人的红井发生,原本多摩川地区雪白的山体逐渐被漆黑的颜色所取代,这些黑色的丝线遮蔽了多摩川数个山峦,似乎要从这里为起点,笼罩整个世界。
路明非的时候身前出现一个男孩的虚影,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路鸣泽不再是那套西装革履的形象,而是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黑天鹅港零号的模样。
“哥哥,你真的变成怪物啦?”路鸣泽淡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被黑色丝线包裹的路明非的身影。
然而路明非并没有回答他,此刻的路明非双眼紧闭,显然一副已经失去意识的模样,路鸣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红井底部,仿佛是他一个人对着这个世界自言自语。
可即便没有人回答路鸣泽也丝毫不觉得无聊,他依旧自顾自地对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路明非讲个不停。
“真是有魄力啊,哥哥,第一次交易就用了整整一半的生命,‘everything for nihility’,第一次就用了最终的秘籍。”路鸣泽不由得感慨,“看来源氏兄弟和上杉绘梨衣这些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啊,不惜变成怪物你也要拯救他们……但是为了别人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么?”
“这种程度的融合,哥哥你知道这么做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东西么?”路鸣泽静静地看着面貌狰狞的路明非,“你知道么,哥哥,你只是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了,可我似乎感觉你下一刻就会睁眼,好像眼里会有一只狮子随时都可能跳出来。”
“睡吧,哥哥,好好的睡上一觉,享受决战之前最后的安宁。”路鸣泽对路明非轻轻的说,“当你醒来之后,你就会变成真正的狮子,赫尔佐格那种困兽只会成为你脚下的枯骨。”
“待你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路鸣泽张开双臂,他往前跳跃,似乎要把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融进怪物般的路明非的身体里,“‘everything for nihility’,百分之二百融合……二十四倍增益!”
路鸣泽狠狠地拥抱路明非,可触碰到路明非身体的瞬间,路鸣泽又消失了,那个原本就几乎看不见的身影彻底隐去,就好像路鸣泽根本就是一个虚假的幻想,根本没有人和路明非对话,也没有人和路明非拥抱,空空荡荡的井底满地的尸体,仅剩他一个活人。
路明非结成了一个黑色的茧,巨大而孤独,茧呈球状,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人形,从茧的中心传出战鼓般的心跳,在空荡的井底回声叠在一起,简直震耳欲聋。
从路明非生出的黑茧上延伸的丝线将井底死去的生物们全都缠绕、包裹住,不仅仅是红井之中的,还有红井之外的,那些已经枯死的人形和动物们接触到黑线,居然耸立了起来,这些没有呼吸和心跳的生物居然再度睁开了双眼……
暗金色的双眼!
不论是来自猛鬼众的混血种们,还是原本就在多摩川地区的动物们,所有被黑线包裹的生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龙化,黑色的鳞片刺破他们的皮肤一片接一片生长、扣合,骨质的双翼从肩胛骨的位置,刺破他们的后背,野蛮生长,鲜血淋漓地舒展。
黑色的丝线仿佛是被赋予了意志一般,一个个的托起这些黑色的茧,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以路明非形成的巨茧为中心围绕着,就好像是一群忠诚虔实的使徒,静静地守护着皇帝的复苏。
“万军之战的开启,需要世界上最沉重的擂鼓声。”红井的高空之上有低沉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恶魔低沉的吟唱。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这声低吟,那些被黑色丝线包裹的生物开始响起了沉重的心跳声,这些心跳声逐渐叠加在一起,以完全相同的频率作响,就像是有一万张巨鼓同时被擂响,以迎接一场空前盛大的战争的到来。
……
赫尔佐格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出现在多摩川上空的这两道气息……真的是四大君王么?
不然它们怎么能瓦解赫尔佐格的言灵,如果不是四大君王级别的生物,就连次代种都没有这种能力……可是四大君王这样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并且一次性出现两位。
毕竟四大君王可不是赫尔佐格这种窃取白王古老的龙血、基因和神格成为龙类的新生龙族,四大君王每一位都是最纯粹的龙类,活过了漫长又悠久的岁月,和生命短暂、思想狭隘的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难道说这两只龙王是感应到了复苏的白王的气息,所以提前来日本伏击,准备掠夺白王的力量么?
可如果是这样,它们又为什么会瓦解自己对那两个开着机甲的人类的言灵呢?这些血统最纯正的龙族的君王有什么理由去拯救两个人类?龙类和人类怎么可能站在同一立场?
赫尔佐格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似乎有些崩塌。
“师哥,师姐,时间到啦。”清亮的女孩的声音顺着气流从下空传来,“接棒啦接棒啦,接下来就换给我们上场吧。”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从多摩川地区下方高速升起,眨眼间就来到了“乌鸦”和“犀牛”所在的千米高空,透明的气流包裹着他们,就像是赋予了他们腾空飞翔的能力。
“风王之瞳”,赫尔佐格感受的没错,这的确是“风王之瞳”的能力,隔着好几千米,它眯着金色的眼瞳,打量下方那两个浮空的身影……和它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这居然是两个人形的身影,赫尔佐格以为它会看到两只升空的巨龙身影。
“师姐,你没事吧?”靓丽青春的女孩被气流推动着,来到“乌鸦”的旁边。
“还好,谢谢。”零对女孩点点头。
“我的好兄弟,你也没事吧?”另一道身影鸭子凫水般来到“犀牛”的旁边。
这是个喜相的男人,不仅仅是动作和行为喜相,最有特点的其实是他的长相,特别是他的眉毛,不同于普通人的眉形,他的眉毛是完全下耷状的,就像是蔫掉的柳叶。
“哎呀,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才来啊!”“犀牛”里的芬格尔看见这个喜相的男人就像看见救星似的,“多亏是你来了啊,你知道头顶上那个老家伙有多恶毒么,它全程都追着我揍,你要是再晚来一秒,哪怕再晚一秒,我就被炸成飞灰了你知道么,那样你连我的尸体都凑不齐了!”
“这老家伙这么恶毒?听着真该把它挫骨扬灰啊,居然追着我兄弟的屁股后面揍,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天理么!”喜相的男人怒不可遏,“别怕,好兄弟,我来了,这一次说什么我也帮你把这老家伙狠狠揍一顿!”
都是熟人,青春靓丽的女孩是夏弥,夏弥正扶着零,从“乌鸦”的机甲里出来,而喜相的男人正是老唐,老唐也扛着芬格尔从半废的“犀牛”机甲中出来,芬格尔被老唐不小心顶到了肋骨,在被扛出来时还忍不住呕了几大口血。
老唐看到芬格尔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言说什么也要打断那个老家伙的几根肋骨为自己的好兄弟报仇。
老唐和芬格尔老早就认识了,在中国首都的那一次他们就加了联系方式,两个人一见如故,或者用臭味相投形容更加合适,两个人联系的频率甚至比路明非和老唐联系的更频繁,在认识的第一天他们就亲昵地以兄弟相称了,关系瓷实得堪比坚铁。
“师姐,我先送你们下去吧,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夏弥对零问。
“师妹你的眼里只有师姐么?”芬格尔不满地向夏弥抱怨嚷嚷,“那我这个师兄呢?你当我这个师兄是透明的么?见面了这么久你连一声师兄都没有叫过,没看到师兄都快要死了么?”
“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夏弥冲芬格尔丢了个白眼,“这不是正准备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么?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别伤心,妹子不搭理你,这不还有兄弟么?”老唐锤了锤芬格尔的胸口安慰,“兄弟答应给你报仇,你就安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