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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香扶着薛芷，朝着小山坳边上走去，那里还有两人烤下的烧烤。
虽然淋了雨，也许不新鲜，或许还会带着泥水。
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朝着那边走去，很有默契地想要吃完那几串烧烤。
好像也没有原因，只是两人对死去之人的一种悼念。
步伐很慢，只有薛芷知道，他此时的内伤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难以调和，随时将会口吐鲜血昏倒下去。
但他还不能倒下。
路不远。
两人却走了很久。
苏合香扶住薛芷，默默地流泪，微微地啜泣。
苏合香有些挣扎地艰难开口，说：
“师父，你真的会因为别人的威胁，就将他们一家老小包括家中亲属一起杀死吗？”
薛芷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说;
“怎么可能，我只是吓一吓他们，我从书上听到的道理是这样说的。
做坏人简单，随手杀人，便容易成了坏人。可是做好人很难，你不仅仅要去做好事，还得时刻提防被坏人从背后杀死。
所以做好人，要比坏人更凶，更狠，更有手段和手腕，这样才能压制住绝大多数的坏人，让绝大多数的平常人过好他们的日子。”
薛芷的话语声很轻，落在苏合香的耳朵里，却很重。
苏合香有些不明白薛芷这个道理是如何悟出来的。
“若比坏人还要凶狠，那不就是最纯粹，最坏的坏人了么？”
薛芷摇摇头，笑了笑，说道：
“百姓最多，在一个三角形的最下方，坏人次之，在三角形的中间，压着一大群的百姓喘不过气来，这时候，坏人就能吸尽百姓的鲜血。
而最顶尖的一撮，反而会是好人。
他们不会去接触最底下的一群百姓，只会接触到中间的坏人，不断地杀尽中间那一段的坏人，杀得尸山血海，杀得血流成河，才能让中间那一层的坏人吸来的血液重新往下层流下去。”
苏合香听到薛芷不知道如何悟出来，也不知道如何总结出来的道理，愣得微微发怔，她抬起眸子，却说不出话来。
苏合香很想说一句不是这样的，好人也可以不杀人，也可以不杀那么多人，就能成为好人的。
但话到嘴边，苏合香又发现自己整理不出一个可靠的逻辑来反驳薛芷的话语，仿佛薛芷得出的结论，是唯一正确的结论一般。
正思索间，两人抬头，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坳上，居然还有火光。
一个穿着紫裙的姑娘顶着一张油纸布，借着小山坳上的大树，遮挡住了可怕的暴雨，让树下的火光得以延续下来。
那姑娘如花似玉，身上略有些俗世的烟粉气息，却又难得地有着纯真。
“师父说，你们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一个睡觉的地方，所以让我来找你们。”
说话的，正是绒花姑娘，或者说是合欢姑娘。
她的裙脚已湿，笑容却可人得很。
薛芷和苏合香走到近前，竟是发现火光旁还有着烤肉排和香喷喷的大米饭。
已然一天没吃过东西的两人，纵然有些许脱力，却依旧是食指大动。
薛芷拱手说道：
“谢过绒花前辈，谢过合欢姑娘。”
说着，薛芷也像是少了几分礼貌一般，开始疯狂地吃食起来。
苏合香本来还有些矜持，有些不好意思吃合欢姑娘带来的吃食。
但见薛芷吃得那么欢那么快，并且已经快吃完一只鸡腿，打算把手放到第二只鸡腿的时候，苏合香也顾不得矜持，一下子从眼前的树枝中抢来了一只烤鸡腿，抓着吃了起来。
合欢姑娘也不说话，只是在笑，仿佛在等两人吃好。
薛芷吃着吃着鸡腿，手就默默地拿到了下午烤好的，那些死去的人们留下来的食物上。
东西已经凉了，入口还有些发苦，甚至可能有些炭化了，但薛芷还是跟着白米饭囫囵吞枣般吃了下去。
他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也发苦。
这个少年很多东西，看得都比别人懂，心里的感性一面也比别人要深。
所以薛芷很怕苏合香会因为看到这些下午烤的，已经冷了的食物，会变得难过。
所以薛芷很自然地，就抢起了食物吃，与他平时细嚼慢咽，彬彬有礼的吃法截然不同。
吃着吃着，薛芷还会假装很不经意地，吃掉那些凉了的，白天烤好的吃食。
可其实，苏合香又何尝真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呢？
她又如何看不出，薛芷做这些的原因呢？
只是，配合着薛芷，让两人不至于因为这么多人的死去而难过，仅此而已。
这一夜的早晨，薛芷和苏合香吃了他们这三天以来最丰盛的一顿，也同时吃了他们这三天以来，吃得最无滋味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