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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连舟自到阳中当校长后，回关东家的次数少了许多，一周忙的话就很少回，也很少想起。回家也是因为去关东办事或开会时才回家转转。回了家呆的时间也少，很少想着家里那些细小的事儿。买什么东西呀，置办什么家具呀，家里的亲戚如何往来呀，两边的老人如何照顾呀，他能做的只是不断地把钱和各种东西拿回去交给秋红玉。
秋红玉也乐得成了这个家的主人，成了这个因自己，也因连舟带来的圈子的主人。并不断地在那种世俗的来往中、办事中、送迎中，享受这个圈子主人的种种世俗的虚荣和便利。在这种享受中，对刘连舟的事过问的也就少了，只遇到自己不好解决的事情时才会麻烦刘连舟。
刘连舟几番腾挪虽还是校长，但世俗的圈子到底是打开了，各行各业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在教育界的影响也有。秋红玉走哪儿，人提到她是连舟媳妇儿倒也给个面子，这世俗的事也就一个接一个，忙不完的。
秋红玉倒也乐在其中。给丽丽打电话，就是有熟人孩子想走艺考的路，想请个老师指点，她就想到丽丽。
丽丽也算关府艺术界的名人了，同丽丽问完事儿就不知怎么提起连舟。丽丽倒说她在市局见了，而且还说人回关东了。即回了关东却不见回来，也没个电话的，谁知一问倒给自己凶起来。秋红玉也是一肚子气，可气归气，也知道这个男人不易。
有时想自己的男人在阳湾当小主任时，实在看不出他能走到这地步，其实不光看不出连舟如此，当初也看不出愚同、莫船、方春华、唐丽丽他们的变化。
现在想来他们几个混的真不错，因了这种不错，自己也似有了面子。今下午县督导室来校督导工作，李局长也来了，虽说愚同与自己不可表现的多亲近，但自己这个校办主任，在校长眼中还是同李局长近了许多。完后，校长想留愚同约督导室的人吃饭，愚同有些不想。
校长就让自己去说，秋红玉说了，没想愚同倒同意了，只让简单些吃个便饭。虽说便饭，可也算一个饭局，只吃饭时说学校的事少，愚同倒与秋红玉和学校领导，督导室的人说起当年阳湾的好多事，他们几个如何找对象，如何结婚，如何在学校与校长相处。
红玉好多事还记得，所以说起来倒显得是李局长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多，大家也听得高兴，这顿饭也就吃的还算欢快，自己也陪李局长喝了好些酒。
回到家就想给连舟打个电话的，没想他倒凶了自己。想想这个男人真不是东西。不过即使不是东西，也是自己的男人，而且是个能让自己心里安然的男人。
这般想时，秋红玉不由地想到了肖明侠，自己都觉得连舟还能让自己安然的话，那李愚同不是会更让肖明侠安然吗，不是让肖明侠更有面子又有里子吗？这么想时，倒拿起电话打给了肖明侠，明侠，今天没值班么？秋红玉问。
红玉呀，今天没有，按时下班的。肖明侠在电话里说。秋红玉便说，下午你老公带人到我们学校检查，晚上吃了顿便饭，他可能多喝了几杯酒，不知回去没有，看没啥吧？
明侠说，红玉，他哪天不喝呀？用他话说，喝酒就是他的工作，没事的。他回来了，正坐沙发上看手机呢。秋红玉说，那就好，明侠，你可嫁了个好老公呀。周末没事了，咱姐妹坐坐，我同事妹妹开了家女子会所，挺不错的。
明侠说，行呀，红玉，只要我周末不上班就联系。肖明侠说着挂了电话，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李愚同说，李局长这生活真不错，工作就是喝酒，喝酒就是工作，还有美女陪。
李愚同看了眼肖明侠说，今后没事了，少同秋红玉来往。肖明侠说，只兴你与她来往了，倒不兴我们女人间来往。李愚同说，又胡说，你懂啥呀，凡事别太张扬，说完就不理肖明侠，专心看手机。
手机上梳理了2016年的国内外大事，看着时愚同心里有说不来的一种异样。教育上审判了一个李炳亭，弄得大家议论纷纷。市局魏局长这些年大力推行的高效课堂改革，不经意间因这审判倒下了，虽市上没说有什么问题，也没说再不搞，不创建星级校，可大家看着李炳亭受审都知道搞不下去了。而且过去本就有疑的人们已可以公开地批评了。
但从官方的话语中始终不提高效课堂改革的事，不提它的是与非，错与对，但一个审判却于无声处又标明了一切。一个重大的，吵闹了这么多年的教改实验似乎不值一提，被轻轻抹去。
如同两年前，只不让赵本山出席中央的文艺座谈会，也不评论赵本山本人的是与非，错与对，但就起到了对以东北二人转为代表的庸俗文艺的否定，以及对赵本山本人影响力的抵消，而且一点痕迹也不留。如同赵本人的事成不了两年前的大事一样，李炳亭受审的事也上不了台面，只不过是件普通的受贿案。
但不叫赵本山开会和对李炳亭的审判，却轻易对两个行业有了重大的扭转。或许政治上的四两拨千斤就在这 里。
而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呢？是亚投行的成立，是中国首次承办的g20峰会，是五大战区的成立，是空间实验室天宫二号的发射，是港珠澳大桥的建成，是全面从严治党的最强音奏响，是全面脱贫攻坚战打响，还是二孩政策和户籍制度的重大改变，或是英国脱欧公投成功……相比这些，一个受贿分子李炳亭的审判实在无足轻重。
在审判他时，他头上的着名记者，当代着名教育改革实践者，高效课堂首倡者和代表性人物，中国教育学会小学初中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这些头衔提都没必要提，他就那样轻轻被抹去了。一个腐败分子有什么好说的。
想当初那么多人，那么多学校，教育官员对他趋之若鹜的样子，回头想想真可怕。这场审判看似与教育无关，却实实在在是对教育的一种嘲讽。细看这些大事，一个新形势到底是出现了，许多视之为国策的、国本的东西，如计划生育，八大军区，二炮部队，欧盟，说改变也就改变了。到底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东西，总要变化的。
那么，这个新形势到底是什么？又能是什么呢？
局里的日子看似正常，一切照旧，马上学校就要放假了，虽然年味淡了可临近年关，大家还是心里有了浮动。李愚同知道，随着放假就会是年间的拜会，已有不同学校的校长借各种机会向自己拜年了，而来自同事的、朋友的、同学的、熟人的喜事也多在腊月举行，每日也就忙忙碌碌。
在这些世俗的运转中你看不到与过去有什么不同，世俗生活仍然依照固有的规律和惯性运转着，但愚同能感到似乎什么在变化着。不只是政府大小会议上说的从严治党、作风整顿、反腐倡廉，不只是一个接一个脱贫攻坚会议，也不只是各类以节俭为特色的总结会、表彰会，是这些但又不是这些。但那种悄无声息的改变却在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愚同看着这些对2016年盘点的各类大事，想着这个还不太明朗的新形势，知道这还会是一个热闹的春节，一个普通的春节，但对自己或会是一个不一样的春节，他不知道振北职院的事件会如何发展，但在这个新形势下出现这样的事，或许会成为一个转折。
那天在市局是负责职教工作的一个副局长跟他谈的话，谈话的内容基本还是工作，但从对工作的了解中，也似乎要了解一些工作以外的事。
这振北专修学院，原来在市上租人家的地方办学，前几年在常营镇把过去一个工厂的地买了，也就开始大规模的兴建。从这些年的情况看，办的还不错。按理这是市上管的学校，可由于在关东地界，也就有了属于管理。
特别这专修学校，虽说是有大专的，但自己还发不了大专毕业证，而主要是一个中职培训学校。既然是中职也就纳入关东区的管理范围。而关东对振北学校的管理就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所谓的安全维稳工作，一个就是中职招生后的学籍管理。这几年国家算是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给中职学生有很大的补贴，而这补贴也依据学籍从关东发放，每年这倒是一大笔钱。所以在对振北学校的管理中，还是有利益存在的。
而这学校也会来事，自从自己管上后，基本逢年过节就没有不送东西的，而且除了给职教股及自己的礼品外，还每年额外有个几千元的红包。自己最开始还觉得是个事，可后来每年如此时，也就不太在意了。这个不在意，也表现在工作上，对振北学院的事，能过去的也就都过去了。在自己心里，人家就是一所民办学院，有极大的办学自主权。
所以李愚同很少想过振北学院会出事。
但事还是出了，最开始是集资的事，为当年买地，搞建设在市区进行了集资，涉及关东的人也有一些。只是后来利息清的不及时了，就开始有人闹，但每回去沟通下，也还可以解决，只是资金周转上有些问题。但慢慢地有了群众上访，利息给的没过去多了，而且想把本金拿回来还不容易。
由于这涉及维稳，所以关东也被要求配合，但处理的主体并不在关东教育上。所以即使有问题，李愚同也没太当回事。但这次的事件却与关东教育局挂上了关系，一个就是招生中涉及虚假宣传甚至欺诈行为，而这招生广告是经过关东教育局审核同意的。
记得当初股长拿来后，给自己说了情况。自己问了，说前几年就是这样的，按中专招生，但采用3+2联合办学模式，五年后会频发大专文凭。
而问题就出在这个联合办学上，出在这个五年制大专上。说是与河南的一所大专学校联合办学，前三年在振北学习，后两年在河南学习。但结果学生没有去河南，而说是由河南那学校派老师来这边上课。学生在振北一呆就是五年，到头也拿到了一个毕业证。
但现在却证明这毕业证是假的。振北学校的联合办学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骗局。刚开始是签有联合办学协议，但振北并不愿意掏太多的联合培训费用，所以这联合办学就不了了之了，但学生们不知道。学校最后想用假毕业证把学生打发掉。没想有几个认真的学生发现后，闹起了事，让学校退还多收的学费。而学校的态度还恶劣，怕给这几个学生退费后引起更大的反弹，但没想这几个学生把事情反映到了上面，结果听说一个主管教育的国务院领导批示要严肃处理。
市局领导同自己谈话就是了解这些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关东教育局是如何监管的。
从程序上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振北学院更多的招生内情，及联合办学这些事也不会向关东教育局汇报，更不会接受关东教育局的审核。更重要的是在民办教育法中，一个学校的监管基本遵循谁审批谁监管原则，显然这振北学院不是关东教育局审批的。从来没有人会把这个学校的办学情况当成主要的监管职责。
该说的也说了，领导也理解所谓属地管理的意思，那天谈话并没有流露出问责的意思。
但回来后，李愚同心里还是有些不静，他倒把民办教育法拿来认真研读了些，而且把相关的政策法规也了解了些，更把自己在其中做的事，相关检查文件也理了理。有责任，但该监管的职责也都尽到了，大不了只是监管过程中的仔细不是仔细，认真不认真的问题了。
从本质上关东教育局很难对这些事负责。
虽然道理上可以给自己这样宽心，实际上也没有人现在把这事当成什么事来问自己。但那种形势的变化，还是让李愚同这个年过的有些不舒畅，在他心里这事始终是个雷，只是不知何时引爆。现在领导的指示已下来了，就看省厅和市局如何来处理了。
所以这个年，李愚同很少约人，也把好多要来拜年的人挡了下，自己反而在老家多陪了父母几天，快收假时才返回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