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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下钥前,谢凛打马入宫。皇帝并未休息,身穿常服,广袍无饰,自己一人坐在案后下棋,他手执黑子,迟迟没有落棋。“阿凛来了。”
皇帝招呼谢凛上前,如同最寻常的世家翁。谢凛眼眸凉薄,大步上前,略行礼后便坐下,铺好衣摆,朗声道:“臣今日救下的是顾长宁。”
“是谁不重要了。”
皇帝缓缓落子,皱眉说:“顾家来请罪了,说是二房的女儿喜欢三皇子,以死相逼才上了花车。”
“陛下信了?”
谢凛嘲讽,“臣不信这般荒唐的话,若是自愿,顾长宁会跳马车吗?”
“老三醒了。”
皇帝朝后靠了靠,脊背靠着软枕,“但是瞎了。”
瞎了的儿子,他最放心。不过他的舅家势力残存,暂时放不得。他沉吟了会,问谢凛:“朕想着婚事照旧,老三醒了,她们就拜堂,朕也对得起贤妃了。”
前些时日贤妃病故,皇帝雷厉风行地般处置了她的娘家齐国公府,本想着直接赐死三皇子,这时候他被人下毒了,昏迷不醒。皇帝觉得他可以杀了老三,但不容许别人害了老三,听了臣工的话选择顾秀宁冲喜。这才有了今日的闹剧。谢凛思考着顾长宁的话,皇帝不想将事情闹大,也是因为齐国公府的事情,齐国公辅助皇帝登基,这些年来,齐国公坐大,势力根深蒂固。皇帝忌惮,一面宠爱贤妃三皇子。前些时日,私下里赐死贤妃,又以最快的速度除了齐国公府,满门不留。“臣今日入宫是想解释白日里的事情,并非故意搅乱三皇子的亲事。臣还要恭喜陛下,三皇子醒了,陛下是慈父,也可放心了。”
谢凛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上情绪毫无波澜。皇帝从棋篓里拿出一块黑子,指尖捻了又捻,听了恭维的话后,他放心地笑了,“行了,又不是大事,你回去吧,朕信你不会胡乱行事。”
“顾家欺瞒陛下,陛下就这么放过了?”
谢凛动了动嘴。“老三醒了,朕也该为老三积德,不过这些世家……”皇帝眼眸沉了沉,“丝毫不将朕放在眼中,阿凛,你帮帮朕。”
谢凛低眸,眼中依旧是一抹嘲讽,口中说道:“陛下吩咐,臣都会去办,陆家与顾家,暗地里走得很近。”
“若非顾照殉国,朕这回饶不了顾家。”
皇帝咬牙,“朕若问罪顾家满门,外面的人又会说朕刻薄功臣家眷,朕也是很难办。”
谢凛笑笑不语,皇帝刚大刀阔斧除了齐国公,这个时候再动顾家,确实不合适。谢凛颔首:“臣会在京城内待一段时间,陛下有吩咐,臣会尽力去办。”
皇帝被哄得心满意足,摆摆手让谢凛退下。谢凛也不耽搁,匆匆离开宫城,回到上官府,顾长宁都已经离开了,谢歆在院子里等她。见到弟弟,谢歆就焦急地迎上前,“陛下可怪罪你?”
“怪罪?”
谢凛嗤笑一声,“顾家挑了个好时机,陛下刚宰了齐国公,不好动顾家的,他做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不管再动世家了,让我帮他注意顾陆两家。”
谢歆松了口气,道一句:“陛下不解决,你解决,对了,你与顾将军是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谢凛腰上的白玉,“我以前没见你戴过,今日怎么就戴上了,还戴的这么明显,你军中粮饷匮乏,怎么不去找棠记呢。”
“军中之事,岂可与商贾混为一谈。”
谢凛不满,“我若连一孤女都要算计,有何脸面去见父亲。”
“好了好了,我随口一提罢了,顾长宁走了,你也该回家了,对了。你府宅在哪里?”
谢歆无奈道。军中粮饷匮乏,谢凛将谢家能卖的都卖了,就连老宅都一并卖了,看着人模人样,实则穷得叮当响。“我租了一间宅子,就在城南。”
谢凛面色淡淡。“那你与顾长宁住得挺近的,没事多照应人家。你租金够吗?我给你拿些。”
谢歆也愁啊,弟弟的军营就是个窟窿,多少钱都填不满。谢凛端坐下来,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早些年受了战伤,一直都没有养好。“阿姐可知顾长宁说长姐生前有一太医留下一个儿子。”
谢歆也跟着坐了下来,十五年前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她问弟弟:“若真是陛下所为,难不成你还能宰了他?”
“宰了又如何。”
谢凛心里头一阵凉一阵热,脑海里浮现顾长宁那只稚气的脸颊,心中生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顾长宁不出府宅,怎么会知晓那么隐秘的事情。寻常小娘子足不出户,所见所听都在顾家里。这些话必然是顾家有人说过,被她听到了。他站起身,“阿姐,我回宅子里。”
****谢凛离开上官府,顾长宁一行人也到了棠府。天色漆黑,顾长宁坐在轮椅上,仰望着门口的匾额,两侧悬挂的灯火在少女的面上映照出几分光影。“这里真好。”
顾长宁的心陡然暖了起来,这里可以是她的宅子,与顾家无关。她是这里的主人。默娘推着轮椅,察觉到小娘子眼中的笑意后,惊喜道:“您放心,这里是夫人生前的宅子,这里还有您父母住在一起的屋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动过,明日您就去看看。”
小主人被顾家欺负得无处可去,虽说不合规矩,可有棠记在,也不要这等俗气的规矩了。顾长宁被抬进去,入口处悬挂数盏花灯,灯火明亮,花灯形状各异。她扬首看着花灯,沉寂多年的心再度雀跃起来,“真好看呀。”
“小主子喜欢就日日挂着,棠记不差这些钱。”
周晏满意地撸撸自己的胡须,“您喜欢就好。”
默娘放慢速度,让顾长宁慢慢观看,并且说道:“您回去后,喝些安神汤,好好睡一觉,您放心,顾家再敢来,还有我们呢。”
“默娘,我可以自己来,我不害怕,也不会软弱的。”
顾长宁鼓起勇气,眉眼舒展,“今夜,我会好好休息的。”
最该珍惜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有时间去想其他的。默娘推着顾长宁去她的院子,门口上写着‘宁静如水’,默娘说道:“这是主人写的,京城波澜诡异,宁静如水,方可守护本心。”
望着娘亲的字迹,顾长宁心口沉沉,如果阿娘还在,顾家敢不敢这么名目张胆地欺负她呢。默娘看到面前白如堆雪的少女,神色乖巧,眼神落寞,她的心登时软成一摊水,“乖,别看了。”
顾长宁的母亲赵家三娘子,曾名动京城,经商好手,曾被召入宫里商议做皇子妃。赵三娘子果断拒绝了,最后寻找当时在金吾卫当值的顾照。婚后,两人夫唱妇随,顾照被派遣出城御敌,一战成名。那一战后,赵三娘子跟去找丈夫,一去两年,回来的时候,顾长宁都已会走路了。回到京城没多久,赵三娘子染病过世了,顾照当时哭得险些昏死过去,顾长宁还小,当时有人想要给顾照续弦,都被顾照一一拒绝。五年前,北方作乱,顾照一去就没有回来。顾长宁成了孤女。顾长宁收回视线,将那片熠熠的执拗隐藏起来,留下那份属于她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