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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在燕京城里充任御前近侍局副都统的时候,耶律大石正是姨娘萧太后手下的一员大将,此人性格内向,说话不多,但是打仗倒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大石曾经统领两万兵马与郭药师和萧干一起,把童贯的十五万北伐大军打得兵败如山倒,使得童贯的大宋官军再不敢对燕京城心存幻想。
燕京城失守之后,耶律大石也曾跟随着萧太后退出古北口,打算向西与天祚帝延禧进行汇合。
后来又听说大石在途中被粘罕所擒,然而没过多长时间又逃走了,再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没想到这家伙在经历了一番常人难以揣测的波折之后,居然跑到数千里之遥的漠北去了,在镇州拉起了一支兵马与大金相抗,图谋恢复大辽疆土。
“姨娘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光复大辽的梦,也不知她得知了大石的这番动作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
“不过好在听萧迪保和迭里戈的意思,她并没有轻信那家伙的胡吹大气,更没有认真考虑过要到那地方去主持什么狗屁大计。所以这件事么,我倒用不着太过担心。”
他又在房间里呆坐着想了半天,打定主意到了辽阳见到皇帝老子,一定向他建言,无论如何都得抽调出一支兵马来,北上镇州扫平大石的那帮乌合之众。
省的他自以为兵强马壮,老是想三想四的,惦记一些不该他惦记的东西。
“姨娘爱我,我也爱她,如今我们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别人想要在我俩中间插一杠子,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恰在这时,就听驿站大门外的侍卫奏报说,刚刚离去的那位萧爷又回来了,说有要事回禀。
“萧爷,萧迪保?这家伙又是整得哪一出,莫非是嫌我给的钱少,又回来打秋风了?
他冲门外嚷了一声:“叫他进来!”
转眼之间,萧迪保便又站在了张梦阳的面前。
张梦阳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刚刚给你的银子太少,不够用的么?”
萧迪保嘿嘿一笑道:“瞧兄弟你说的,哥哥我哪能那么没出息。我跑回来,是有一样东西送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袱,搁在桌上打了开来。
萧迪保道:“这是淑妃姐姐·亲手做给兄弟你的体己物。里面还有一封信,也是她写给你的,刚才脑子里满是你给的那些金银了,居然糊里糊涂地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张梦阳把小布包袱拿在手中,感慨地说:“她们人人都惦记着我,为我着想,都是我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这份真情我张梦阳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萧迪保告辞去了之后,张梦阳打开那个小布包袱一看,见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缎面鞋子和一双各绣着一只鸳鸯的鞋垫,还有几件看上去绵软丝滑的衣物,连贴身的肚兜和内裤都赫然在内。
张梦阳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甜滋滋地仿佛喝了蜜水的一般:“像这些个女红针黹的活计,姨娘和莺珠肯定是做不来的,也只有淑妃能替我补上这个缺漏了。”
把衣物和鞋垫贴在鼻端闻了闻,似乎隐隐地还能闻到淑妃纤纤玉手上所留下的脂粉的芳香。
在开远又休整了两天,补充了各种给养之后,张梦阳传令继续出发。
沿着大道走了十来天,张梦阳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素有辽东第一重镇之称的辽阳府。
辽阳府,与西京大同府,北京临潢府,南京析津府(即燕京),中京大定府,并为大辽雄长北方的五京之一。
如今大辽已亡,大金取而代之,在这五京之外,更升完颜部的龙兴之地会宁府为上京,使北国的五京一下子变成了六京。
金人虽以上京会宁府为最尊,可为了便于控制新获得的土地,对被征服各民族形成很好的震慑,对其他五京亦都驻有重兵,而且皇帝吴乞买也时常以狩猎为名,带着宗族子弟往来于诸京之间。
吴乞买此时正驻跸在辽阳府,准备在此地过冬,待来年回春之后再返回上京会宁府去。
吴乞买早已经听说了自己儿子完颜杯鲁自高丽的回程之期,估摸着这两天也该到了,而且还把这喜讯告诉了老姘头徒单氏和侄女兼儿媳多保真公主。
徒单太夫人早就听说了儿子不远千里跑到高丽锄奸的壮举,诛杀了吃里扒外的叛将拔离速,而且鼓捣着老姘头将拔离速诛灭三族,以为叛国不忠者戒。
吴乞买对老姘头的建议自然照准,下旨将拔离速一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凡一百八十余口,尽皆牵到按出虎水边上,每人赏赐一刀,送往阴曹地府去了。
使得整条按出虎水接连几天,都化作了一片赤红之色。
灭了拔离速三族,徒单太夫人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在她看来,自己儿子为国锄奸,铲除了拔离速,虽说为大金为朝廷立下了一件大大的功劳,可是拔离速那厮的同族眷属之中还有不少在朝中和军中为官之人。
这些人倘若任由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将来或者明里暗里挟嫌报复起来,自己儿子岂不是防不胜防?那对她的小兔崽子岂不是一桩大大的隐患?
所以,徒单太夫人才要怂恿老姘头下了道旨意,大开杀戒,为自己的儿子永除后患。
那可是她徒单氏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她不来疼他谁来疼他?
指望他那个皇帝老子么?那个看东西的儿子又不是只有杯鲁一个,他才不会为儿子想得那么周全呢。
那老东西不想,她这个当妈的可不能不想。
若是杯鲁有什么闪失,不光是她这个当妈的没了儿子,多保真那丫头也没了老公,就连自己那出生未久的孙子古古出也没了亲爹,这对她徒单氏来说可是天塌地陷一般的灾难。
所以说,为了宝贝儿子计,她徒单氏当然得把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考虑在前了。
太夫人听说儿子从高丽立功回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抱着孙子古古出对多保真说:
“咱杯鲁这回又给大金国立了大功一件,也不知道皇上这回又该赏他些什么了,说不定能趁机封他个谙班勃极烈当当呢。”
多保真不悦地道:“妈,我都给你说过几遍了,咱不提这茬了行不行。难道非得让他当皇帝才算是功成名就么?这会儿的他已经位极人臣了,你别忘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王公大臣当中虽有赞成立杯鲁为储君者,可同时也有不少拥护合剌的人哪。这段时间以来,我看拥护合剌的人也逐渐多起来了,与拥护杯鲁的声势不相上下。毕竟合剌是大哥的嫡子,父皇的嫡孙。
“合剌除了年纪小之外,几乎所有的条件都比咱杯鲁更合适。可年纪小并不是缺点啊,如今叔皇正当春秋鼎盛之际,正可以把合剌立做谙班勃极烈,好好地培养,使之将来成为一个可造之材啊。
“再者说了,合剌是我的亲侄子,大哥英年早逝,在世上只留下了这么一点儿骨血,夜莺他们母子孤儿寡妇的本就十分可怜,若是再眼看着杯鲁去跟他们争抢,我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多保真这一提起合剌来,徒单太夫人忽然想到了那天夜里跑来向她哭诉的蒲察夜莺。
于是,想让儿子杯鲁继任谙班勃极烈的欲望,登时如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一般,刹那间热情尽消,只在脑海深处搜寻着那一点有关于合剌的淡淡印记。
如果蒲察夜莺那天晚上所说的都是实话,那合剌可就是她徒单氏的亲孙子了。
让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子争抢谙班勃极烈,争抢大金国的皇位,那不等于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么?
这可是桩令她十分为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