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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纵月华拂晓【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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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来到胡同外,林府的几名武士已迎了过来,说蔡子苏和他师弟子轩正在屋子里说话,众人见有王嘉遇出手相助,顿时精神大振。

林美茹问:“王公子,可以动手了吗?”王嘉遇说:“叫大伙儿守在外面,咱们几个人先去探探。”林美茹说:“好。”低声对武士吩咐几句,自己和王嘉遇跃进墙去。林美茹轻功不高,落地时脚下一响,屋中灯火忽然熄灭。林美茹知道蔡子苏已经察觉,发了一声口令,四周屋顶埋伏的武士都探出头来。林美茹叫道:“蔡子苏,出来吧!”屋中却是默不作声。林美茹叫道:“点了火把进去。”

四名武士取出火把,昂首而入,旁边又有四名武士执刀护卫。突然啪啪数声,四根火把灭了三根,两条黑影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众武士一拥而上,四下围住,混战起来,众人点起火把,将大院子照耀的如同白昼。

蔡子苏和子轩知道落入重围,只好背靠背拼命死战,顷刻间就把林府的武士伤了六七人,受伤的武士退下来,立刻又有人补上,看来今番不杀蔡子苏不罢休了。

又斗了一阵,蔡子苏和子轩又伤了三四人,子轩左臂也已受伤,他剑交右手,奋力死战。这两人剑法本来是他左手用剑、蔡子苏右手用剑,左右呼应,回环攻守,现下两人都是右手用剑,威力骤减,斗不多时,蔡子苏和子轩身上又有几处受伤。

王嘉遇在旁观战,心想:“一命抵一命,杀蔡子苏一人就够了,不必让子轩也死在这里。”只见二人即将毙命,当即涌身跳入圈子,金光闪动,一阵响亮,使开“星屑旋转功”,将蔡子苏和子轩手中长剑夺过,又将众武士的兵刃纷纷打落。众人出其不意,都向后跃开。

这时蔡子苏和子轩全身血迹斑斑,见王嘉遇到来,更知无幸。子轩惨笑说:“我们师兄弟不知什么事得罪了阁下,如此苦苦相逼?”翻手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猛向自己胸膛插落。王嘉遇左掌如风,在他胸前轻轻一推,右手已拿住他的手腕,夹手夺过匕首,借着火光看过去,那匕首和蔡子苏刺死林绩的那一柄完全一样,柄上刻着“仙都派子字辈弟子子轩收执”一行字。

子轩铁青了脸,喝道:“贫道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死就是了,快把匕首还我!”王嘉遇怕他又要自杀,将匕首插入腰带,正色说:“待料理清楚,自然还你。”子轩大怒,叫道:“你要杀就杀,不能如此欺负人!”说着劈面一拳。王嘉遇侧身避开,愕然说:“在下如何敢相欺?”子轩凛然说:“这柄匕首是本派师尊所赐,宁可性命不在,也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快还我!”王嘉遇一愣,疑云大起,心想:“这柄匕首既然如此要紧,蔡子苏怎能刺杀林市长后还留在他身上,却不取走?”当下忙将匕首双手奉还,说道:“得罪了。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道长。”子轩接过匕首,听他说的客气,便说:“请说吧。”

王嘉遇转过身来,对林美茹说:“林小姐,那布包给我。”林美茹递过布包,手握双刀,紧紧盯着蔡子苏。王嘉遇打开布包,露出匕首。蔡子苏和子轩齐声惊呼,林府众人眼看凶器,想起老市长惨死,各人恨恨不已,又逼近了几步。

蔡子苏颤声说:“这……这……这是我的……你从哪里得来?”伸手就要来取,王嘉遇手往后一缩,他取了个空。林美茹一刀挥出,往蔡子苏手臂砍来。蔡子苏急忙缩手,这刀砍空了。林美茹还要再砍,王嘉遇伸手拦住,说道:“先问清楚再说。”林美茹恨恨停住了,留下两行泪来。

蔡子苏怒道:“当日我们在南京已经说清楚了,双方解释仇怨。你们林府的人干什么不顾信义,接连几次前来伤我?你叫林绩出来,咱们三对六面的说个明白,姓蔡的到底哪一点上得罪你们了?”他还未说完,林府众人早已纷纷怒喝:“我们老爷给你害死啦!你这奸贼还来装蒜!”蔡子苏和子轩都大吃一惊,齐声问:“什么?林市长死了?”

王嘉遇见二人惊讶神色,不似作伪,心想:“其中定有别情。”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蔡子苏说:“我把房子输给你了,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便去开封府,跟掌门大师兄商议。哪知师兄没见到,路上不明不白跟林府的武士打了几场。林市长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林美茹听他这么说,也瞧出情形有点不对,哽咽说:“我爸爸……是给……给人用这柄匕首害死的。就算不是你做的,也总是你的朋友做的。”蔡子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子轩凛然叫道:“各位要让林市长的大仇不能得报,让真凶在旁暗笑,我师兄弟搭上这两条命又算什么?”挺起胸膛,束手就戮。众人见他如此,都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嘉遇说:“这么说来,林市长不是蔡兄杀的?”蔡子苏说:“姓蔡的出于仙都门下,也还知道江湖上信义为先。我既输给了你,又知有奸贼从中挑拨,怎么还会再去南京寻仇?”王嘉遇说:“林市长不是在南京被害的,他是去徐州巡查时候被刺杀的。”子轩说:“我们师兄弟有十多年没去徐州了,除非我们会放飞剑。”王嘉遇问道:“此话当真?”子轩说:“我们性命已经攥在你的手里,何必说谎?”

林美茹说:“那么你这柄匕首怎么在这里?”子轩说:“我这时说出真相,只怕各位还不相信。现在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蔡子苏忙说:“师弟,不能去!”子轩说:“口说无凭,林市长被奸人刺杀,这事非同小可,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王盟主和林小姐是什么样人,绝不会坏了咱们的事。”蔡子苏想了想,点点头。林美茹问:“去哪里?”子轩说:“只能带你和王盟主去,人多了不行。”

众武士顿时叫了起来:“他要使诈,不要给他们跑了。”林美茹问王嘉遇说:“王公子,你说怎样?”王嘉遇心想:“看来这两人确实别有隐情,还是去查明真相为妥。要是他们想使诡计,谅来也还不是我的对手。”便说:“那么咱们就同去看看。”

林美茹对众武士说:“有王公子在,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便随着蔡子苏师兄弟一路向北,来到城墙边。子轩取出钩索,甩上去钩住城墙,让林美茹先爬了上去,然后他们师兄弟先后爬上城头,王嘉遇跟着一跃而起,也上了城头。四人出城后,继续往北而行。这时方到子夜,月色如水,道路越走越崎岖,再行四五里,来到一个乱石岗,王嘉遇和林美茹都感诧异,不知这两人来这荒僻之处有何用意。林美茹寻思:“莫非他们在这里埋伏了大批帮手?”

上岗去又走了二三里,才到岗顶,只见怪石嵯峨,险峻突兀,月光下似魔似怪,阴森森的寒意逼人。蔡子苏和子轩走向一块大岩石后,王嘉遇和林美茹也跟过去,忽见岩石后赫然停着一具棺材。林美茹于黑夜荒山乍见此物,吓得几乎叫出声来。

子轩捡起一块石子,在棺材上轻敲三下,过了一会儿,又轻敲两下,然后再敲三下,双手托住棺盖一掀,忽然棺材中坐起一具僵尸。林美茹“啊”的一声大叫,双手紧紧抓住了王嘉遇,不由自主的靠在他身上。

只听那僵尸竟然开口说话:“怎么?带外人来了?”子轩说:“是两位朋友。这位是王公子,他是孟大侠的传人。这位是林小姐,是林市长的小女儿。”那僵尸说:“两位莫怪,贫道身上有伤,不能起身见礼。”子轩说:“这位是鄙派掌门师兄子骞道长,在这里避仇养伤。”王嘉遇和林美茹才知道原来不是僵尸,当即施礼,子骞拱手还礼。

王嘉遇见他脸如白纸,没有半分血色,额角正中从脑门直到鼻梁有一条殷红色的粗大伤疤,疤痕犹新,想来受创不久,被那惨白的脸色一加衬托,更显得怕人。

子骞说:“我师父跟尊师孟大侠很是交好,当年孟大侠来须弥山时,贫道曾会过他。他还好吗?”王嘉遇心想也不必瞒他,答道:“他已经去世多年了。”子骞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刚才听子轩师弟说,阁下是孟大侠的弟子,贫道还十分欢喜,心想只要孟大侠出手,我师父的大仇或许能报。唉!哪知他也……只怕要让奸人横行一世了。”

王嘉遇暗想:“沈老爷子曾说,元龙真人是被墨攻教害死的,不归太岁却也是墨攻教的人,而这位子骞道长又说唯有不归太岁能帮他们报仇,这倒奇怪了。”

子轩低声把林府寻仇的事说了,求掌门师兄向林美茹解释。子骞突然手掌翻过,在身旁棺上猛击一掌,说道:“我们仙都派弟子每人艺成下山之时,师父都是赐给他一柄匕首,贫道忝居本派掌门,虽然本领不济,忍辱躲在这里养伤,却还不敢胡说打诳。林小姐,你知道这柄匕首是做什么用的?”林美茹恨恨说:“不知道!”

子骞抬头看着天边,喟然说:“鄙派第八代掌门冲扬道长当年剑术精妙绝伦,只是性子刚傲,又颇有些不明是非,杀了不少无辜之人,结仇太多,终于各派游侠剑客大会,以车轮战斗他一人,冲扬道长虽然杀了好几名对头,最后也精疲力尽,于是拔出匕首自杀而死。本派因此元气大伤,又得罪了天下英雄,此后定下一条严规,每一名弟子下山都会授予一柄匕首。子轩师弟,你站在那边去。”说着往西一指。子轩不明其意,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子骞等他走出数百步,高声叫道:“行了。”子轩这才停步。

子骞低声问蔡子苏:“蔡师弟,这柄匕首,叫作什么?”蔡子苏说:“这是仙都戒杀刀。”子骞又问:“恩师授你戒杀刀之时,有什么训诫?你低声说出来。”蔡子苏肃然说:“严戒擅杀,善视珍藏,义所不敌,举以自戕。”

子骞点点头,往东一指,说道:“你到那里去。”等蔡子苏走远了,把子轩叫回来,问道:“子轩师弟,这柄匕首,叫作什么?”子轩说:“仙都戒杀刀。”子骞又问:“恩师授你戒杀刀之时,有什么训诫?”子轩肃然说:“严戒擅杀,善视珍藏,义所不敌,举以自戕。”

子骞把蔡子苏叫回来,对王嘉遇和林美茹说:“现在两位可以相信了吧。鄙派弟子犯戒,妄杀无辜,也是有的,可是凭他怎么不肖,也不敢用这柄戒杀刀杀人的。”王嘉遇问:“为什么叫‘戒杀刀’?”子骞说:“鄙派鉴于冲扬道长的前车之鉴,从第九代掌门开始,便定下一条门规,严禁妄杀无辜!本派每过两年就会在须弥山大会,有人犯戒,便要在师长面前,用这柄戒杀刀自行了断。”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仙都派弟子遇到强敌时候,武功不如,而对方又苦苦相逼,脱身不得,需得用这柄匕首自杀,免损仙都派的威名。”

王嘉遇想到适才子轩被自己逼得举刀自杀时候的场景,心想:“这位子骞道长说得不假。”

子骞继续说:“蔡师弟就算敢犯师门严规,刀剑多得是,怎么会用这柄戒杀刀去杀人?而且刺杀之后,怎么又不把刀带走?”王嘉遇和林美茹听到这里,都不住点头。

子骞又说:“林小姐,我给你看一封信。”说着从棺材角落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堆文件杂物,他从中挑出一封信,递给林美茹,林美茹眼望王嘉遇,王嘉遇点点头,林美茹接过信来,月光下见封皮上写着“呈掌门大师兄亲启,蔡子苏缄。”知道是蔡子苏写给子骞的信。

林美茹抽出信笺,见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文理也不通顺,写道:“掌门大师兄:你好!林市长之事,小弟已查明是受人欺骗,报仇什么的,就此不干了。但是昨天夜里,小弟的戒杀刀忽给万恶的狗贼偷去了,真是惭愧。如果找不回来,我也没脸再见大师兄了。小弟蔡子苏拜上,八月十八日。”

林美茹心想:“我和爸爸是十一月巡查徐州,于十一月初二被害。这封信写于八月十八,应该不假。”当下更无怀疑,身子颤抖,向蔡子苏拜下去,说道:“蔡叔叔,我错怪好人,冒犯你老人家了。”说罢又向子轩赔礼。两人连忙还礼。

蔡子苏说:“不知是哪个狗贼偷了我的刀去,害死了林市长,他留下刀来,就是要你怀疑我啊。”林美茹说:“是我鲁莽,没想到这一着,只道是蔡叔叔你害了爸爸后,要逞英雄好汉,留刀示威的。”蔡子苏说:“我丢了戒杀刀,急忙告知掌门大师兄,再和子轩师弟到处寻找,却没有一点眉目,后来接到大师兄召唤,便来了江城,路上和你们又没头没脑的打了几场,直到这时,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子骞说:“等我们的事了结后,要是贫道侥幸留得性命,定要帮林小姐找出这个偷刀杀人的奸贼。”林小姐拜谢了,将匕首还给了蔡子苏。

王嘉遇心想,他们师兄弟估计另有秘事商酌,外人不便参与,便拱手说:“在下就此别过。”带了林美茹就要走。

走出几里路,子轩忽然大叫:“两位请留步。”奔过来说:“王公子、林小姐,贫道有一件事想说,请二位别见怪。”王嘉遇说:“道长但说无妨。”子轩说:“这里的事,请二位千万不可泄露,本来不需贫道多嘴,实因和我掌门大师兄性命攸关,不得不再相求。”王嘉遇心中一动,知道必定大非寻常,说道:“不知贵派有什么为难之事,我虽然不才,愿意出一份力。”

子轩和王嘉遇交过手,知道他武功卓绝,不但高出自己,也远在仙都派第一高手子骞师兄之上,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大喜,忙说:“王公子仗义相助,真是求之不得,待贫道去禀过掌门大师兄。”忙回头去,低声和子骞、蔡子苏商议了许久,似乎难以决定。王嘉遇暗想:“既然他们大有为难,不愿外人插手,那就不必多事了。”高声叫道:“二位道长、蔡兄,在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一拱手就要下岗。

子骞叫道:“王公子,请你过来说几句话。”王嘉遇转身走近。子骞说:“王公子肯拔刀相助,我们师兄弟委实感激不尽。不过这是本门私事,情势凶险万分,实在不敢要王公子无故犯险,还请别怪贫道不识好歹。”说着拱手行礼。

王嘉遇知他是一片好意,心想这人倒也颇具气概,便说:“道长说的哪里话,大家同为武林一脉,如需相助,我自当尽力。”

子骞低头不语,忽然长叹一声,说道:“王公子如此义气,我们的事虽然说来丢人,如再相瞒,可就不够朋友了。两位请坐,子轩师弟,你对二位说吧。”

子轩待他二人在石上坐好,也坐下来,说道:“我们的恩师元龙真人素喜云游四方,除了两年一次的仙都大会外,平时很少在山上。五年前的中秋节,又是大会之期,恩师竟不回山主持,也不回信,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众门人又是奇怪,又是担心。恩师这次是到西北采药的,大伙儿忙分批去藏边一带查访,却都没有消息。我和蔡师兄在旅社得到点苍派万俊师兄的书信,说有急事邀请我们前往,我们到了约定之处,却见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一问之下,原来是为了我们恩师才受的伤。”

王嘉遇又想起沈保平说元龙真人是死于墨攻教之手,而墨攻教首府嘉米尔高原正在西北,不禁暗暗点头,听子轩又说:“万师兄说,那天他到藏边访友,见到我们恩师受人围攻,点苍派和仙都派素有渊源,他立刻拔剑相助,哪知对方个个都是高手,两人寡不敌众,万师兄先遭毒手,昏倒在地,后来由人救回,恩师却生死不明。万师兄肩头和胁下都是被钢爪所伤,看这情形,必是墨攻教所为。于是我们仙都派三十二个弟子一起去嘉米尔高原寻找恩师,要找墨攻教报仇。可是这四年来音讯全无,恩师自然凶多吉少了,墨攻教又诡秘异常,踏遍了藏边,始终没半点线索,大家正束手无策。不久前传来消息,说墨攻教的南宫教主带人来了江城。”

子轩继续说:“我们一得到讯息,大师兄便传下号令,仙都弟子齐至江城,我和蔡师兄一路,在路上遇到了林小姐。唉,那也不必说了。大师兄比我们先到,和南宫月华狭路相逢,这贱婢竟然出言讽刺,十分无礼。大师兄不忿,就跟她动起手来。这贱婢手脚滑溜,大师兄一不留神,被她打成重伤。这贱婢甚是自负,放下话来,说等仙都派三十二个弟子聚齐了,再将我们一股脑都杀了,此时留大师兄一条性命。”

子骞叹说:“说来惭愧,我也不敢在住所养伤,只好找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静养。再过三个月,估计才能好转。唉,恩师多半已经丧命在这个贱婢手下,此仇非报不可!只是对头手段厉害,是以贫道不敢拖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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