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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月华微微冷笑,听二人说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要怎么样?”众人登时默不作声。过了好久,南宫无忧忽然冷冷说:“另立教主!”南宫月华凛然说:“咱们数百年来的教规,只有前任教主过世之后,才能另立教主,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去死了?”众人沉默不语。南宫月华说:“谁想当新教主?站出来吧。”她连问数声,无人回答。南宫月华冷笑道:“哪一个自量能胜过我的,出来抢教主之位吧!”
王嘉遇听得大惊,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往里看去,见南宫月华一人坐在椅子上,数十名教众都站得远远的,显然对她颇为忌惮。王嘉遇心想:“墨攻教这些人我都交过手,没一个人及得上南宫教主的一半武功,但若单凭武力压人,只怕这教主也做不长久。”眼看墨攻教内讧,并非图谋向自己寻仇,也就不必理会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收她为徒,而她对自己显然又颇为依恋,真要不理她的死活,也难以狠下心来。
正踌躇间,忽然寒光一闪,正是南宫无忧越众而出,手中拿了一柄奇怪的武器,似乎是一柄极大的弯刀,不但从所未见,连听都不曾听过,不知如何用法,倒起了好奇之心。
只听南宫无忧冷冷说:“我是你姑姑,我并不想做教主,也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墨翟子、胡非子二位祖师爷创下的基业,决不能毁在你这贱婢手里!”南宫月华说:“犯上作乱,该当何罪?”南宫无忧说:“我早已不当你是教主啦,何谈犯上作乱!动手吧!”双手前伸,挥动兵刃,弯刀的头上又钻出一个小尖头。南宫月华微微冷笑,坐在椅子上不动,南宫无忧纵身上前,弯刀已经连削两下,她忌惮南宫月华武功厉害,一击不中,立刻跃开。南宫月华仍然端坐,只在南宫无忧攻上来时才略加闪避,却不还击。王嘉遇正感奇怪,目光一斜,见数十名教众各执兵刃,渐渐收拢过来,才知南宫月华是在守紧门户,防备众人突然围攻。王嘉遇暗暗心惊,因为门缝狭窄,只能看到大殿中间的一块地方,想来教众已经在四面八方围住了她。
众人僵持片刻,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南宫无忧叫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怕什么?一起上啊!”她弯刀一挥,众人呐喊上前,南宫月华倏地跃起,只听得乒乓声响,座椅已被数件兵刃同时打得粉碎,两名教众接连惨叫,受伤倒地,大殿上尘土飞扬,南宫月华一个白影在人群中纵横来去,斗得已经险恶至极。
王嘉遇看众人相斗情形,这些教众除了南宫无忧,都曾被点中穴道,委顿多时,这时穴道刚解开,个个经脉未畅,行动迟缓,南宫月华若是脱身而出,应该不难,然而她竟不冲出,似乎还想以武力压服众人,惩治叛徒。
再拆数十招,忽见人群中一人行动诡异,虽然也随众攻打,但脚步迟缓,手中捧着一个圆筒,慢慢向南宫月华逼近。王嘉遇仔细看时,正是锦衣毒丐宋红青。蓦地里只听他大叫一声,双手前推,一缕金光向南宫月华射去。南宫月华侧身闪开,哪知这件金光暗器古怪至极,竟然能在空中转弯追逐,这时数件兵刃同时攻到,南宫月华大声尖叫,已经被这件金光暗器击中,这时王嘉遇也已看清,这件活暗器就是那只神奇的巴大蝴。南宫月华身子一晃,急忙伸手摆脱停在肩头的巴大蝴,狠狠出了两招,杀了两名教众,忽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南宫无忧大叫:“贱婢中毒啦!大伙儿绊住她!”
南宫月华跌跌撞撞,冲向后殿,她虽然中毒,威严仍在,教众一时都不敢冒险上前阻拦。南宫无忧纵身上前,弯刀如风,都朝她脑后削去。南宫月华低头避过,还了一击,潘其达和岑其斯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南宫月华右肘在腰旁轻按,“转射机”的毒针激射而出,潘其文闪避不及,连哼都没哼一声,已然毙命。南宫月华肩头毒发,神志昏迷,只把派拉斯索和镰刀盔钩乱舞,使出来已经不成家数。
王嘉遇看她转眼间就要死在这批阴狠毒辣的教众手下,她现在众叛亲离,追根到底,都是因为拜自己为师、帮助平定紫琅王之乱而起,忙推门而入,喝道:“住手!”墨攻教众见他忽然出现,无不大惊,一起退开。
南宫月华这时已经更加神志糊涂,挥动金钩向王嘉遇面门打来,王嘉遇侧身闪开,左手伸出,要拿她手腕,哪知她武功精湛,进退趋避之际已成自然,虽然眼前金星乱舞,但手腕刚被王嘉遇碰到,左臂立刻沉下,金钩倒竖,向上疾刺,既狠又准,王嘉遇竟然没能拿住,被她划开一道口子,叫道:“月华,我来救你!”南宫月华恍若不闻,长索和金钩如同狂风暴雨般朝他攻来,王嘉遇拆解数招,右脚在她小腿轻勾,南宫月华扑地倒下,突然睁开双眼,轻轻说:“师……师父,我死了吗?”王嘉遇抱住她,说道:“不要怕,我带你走!”
墨攻教众都看他们相斗,见王嘉遇抱起她要走,齐声发喊,拥了上来。王嘉遇转身叫道:“谁敢上前!”这些教众都是惊弓之鸟,便住足不追了。王嘉遇俯身看南宫月华时,见她左肩高肿,雪白的面颊已罩上一层黑气,知她中毒已深,但想她朝夕和毒物为伴,抗体甚强,应该还能支持一会儿,于是忙飞奔回家中。
众人见他忽然擒住了南宫月华回来,都感好奇。孟逸然怒道:“你抱着她干什么?还不放手。”王嘉遇说:“快拿朱睛冰蟾来!”林美茹扶着南宫月华走进内室施救,子骞等人跟她仇人相见,十分气恼,王嘉遇把前因后果说了,并说:“尊师元龙真人的事情,等她醒转后,自然查问明白。”仙都弟子一起拜谢了。
过了一顿饭时分,林美茹出来说:“她身上毒气已经吸出来了,不过仍然昏迷不醒。”王嘉遇说:“你给她服一些解毒灵药,让她睡一会儿吧。”
如此两日,林美茹说:“南宫教主仍然昏迷不醒。”王嘉遇吃了一惊:“怎么还不见好?”忙跟着林美茹入内探望,只见南宫月华面色憔悴,脸无血色,已经奄奄一息。王嘉遇沉思片刻,忽然叫道:“是啊!常人中毒之后,毒气退尽,自然慢慢康复,但是她从小玩弄毒物,平常多半又服用许多古怪药材,寻常毒物自然伤她不得,但是一旦中毒,却是厉害不过,我连日忙碌,竟然没想到这层厉害!”林美茹问:“这可怎么办?”王嘉遇踌躇说:“除非……除非把冰蟾给她服用,或许还有得救。不过我们对付墨攻教全靠这件宝贝,要是……要是……那就只好束手待毙了。”林美茹也感为难。
王嘉遇说:“也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于是和林美茹一起研碎冰蟾,用酒调了,给南宫月华服了下去,不到一顿饭时候,南宫月华脸色渐渐转白,呼吸也渐渐稳定,轻轻叫了声:“师父。”王嘉遇知道她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洪成浩进来禀告:“仙都派掌门子骞道长前来拜会。”南宫月华说:“我去会会他们吧。”由林美茹扶着走向大厅。
子骞向王嘉遇行了礼,道一声:“王盟主。”又向南宫月华打个问讯,说道:“南宫教主,我们师父的事情,请你瞧在王盟主面子上,明白赐告。”南宫月华冷笑道:“我师父对我有恩,跟你们仙都派可没关系,我身子还没有复原,你们是不是又想趁人之危?我南宫月华也不在乎。”王嘉遇向子骞等使了个眼色,说道:“南宫教主身子不适,咱们慢慢再谈。”南宫月华哼了一声,林美茹扶着她进房去了。仙都弟子气势汹汹,纷纷议论。王嘉遇说:“你们放心,这件事交在我身上,尊师由我负责相救脱险便是。”仙都众人这才平息下来。
又过数日,洪成浩来报,门外有个赤了上身的乞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说要请南宫教主宽恕,瞧模样是墨攻教的人。
王嘉遇陪同南宫月华出去,孟逸然等也都跟了出去,此时隆冬严寒之际,那人赤裸上身,下身也只穿了条破破烂烂的裤子,认得是锦衣毒丐宋红青,正是他放出巴大蝴咬伤了南宫月华。
南宫月华冷冷说:“你瞧瞧,我不是好好的吗?”宋红青脸现喜色,不住磕头,南宫月华说:“你来干什么?嘿嘿,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见我吧。”宋红青说:“属下罪该万死,伤了教主贵体,多蒙祖师爷保佑,教主无恙,真是不胜之喜。”南宫月华喝道:“你只道用巴大蝴伤了我,按本教规矩,便是你来做教主了?”宋红青说:“属下敌不过那老乞婆,仔细思量,还是来归顺教主,属下该受万蛇噬身的大刑,只求教主开恩宽恕。”说着双手高举,捧着那只金色圆筒,膝行而前。王嘉遇知道筒中装的就是那只巴大蝴,他将这件宝物呈给南宫月华,是表示彻底投降归顺,再也不敢有异心了。
南宫月华嘻嘻笑道:“你既然诚心悔过,我便饶了你这遭,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伸手正要去拿圆筒,身上剧毒初清,突然间双足发软,身子一晃。林美茹站在她身旁,正要相扶,突然路边一声怪叫,一人蓦地里蹿了出来,纵到宋红青身后,一弯腰,又纵了开去。宋红青狂叫一声,俯伏在地,只见他背后插了柄一尺长的尖刀,深入背心,这一下犹如电闪雷鸣一般。
众人齐声惊呼,看那突施毒手之人,正是南宫无忧,却见她几声怪叫,左手挥舞,双足乱跳,原来巴大蝴停在她的手背上。宋红青抬头叫道:“报应!”身子一阵扭动,垂首而死。众人瞧着南宫无忧,她脸上满是恐惧之色,一张脸本就满脸疤痕,此时更加如魔似鬼,她右手几番伸出,想去挪开巴大蝴,刚要碰到又即缩回,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柄利刃,刀光一闪,已把自己的左手砍了下来,但见她急速撕下衣襟包扎了伤口,飞奔而去。
众人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南宫月华弯下腰去,在宋红青尸体上摸出那个圆筒,罩在巴大蝴身上,将巴大蝴放入筒里,盖上塞子。
众人回进屋里,王嘉遇对南宫月华说:“贵教跟你作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有人敢作乱了,你回去好好整顿一下吧。”南宫月华摇头说:“我不回去啦,以后我只跟着你。”王嘉遇神色尴尬,问道:“你怎么能跟着我?”南宫月华说:“你是我师父啊,没学全‘山岸功’和‘星屑旋转功’,我怎么能走?”忽然在王嘉遇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算是正式拜师了。王嘉遇说:“星屑旋转功本就是墨攻教的护教神功,我答应传你,并不反悔。但是要收你入门才能传你山岸功,这就需我的掌门师尊允许。”南宫月华不语。
王嘉遇说:“南宫教主休息一会儿吧,我要去更衣会客。”说着转身入内。南宫月华笑着说:“你还是不肯传我‘山岸功’?”忽然对孟逸然笑道:“孟姑娘,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有个漂亮姑娘半夜里把一幅画放在床边。”孟逸然愕然不解。王嘉遇却已满脸通红,心想南宫月华无法无天,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给她传扬开去,不但逸然生气,也败坏了舒屏的名声,不由得大急。
南宫月华朝着他笑了笑。王嘉遇说:“好,我答应你。”南宫月华大喜。孟逸然满腹疑惑,问道:“你讲什么故事?”南宫月华笑着说:“我说我们教中有一门法术,只要画心上人的肖像放在床边,就能见到这个人。”
王嘉遇听南宫月华这么说,放下心来,孟逸然还想再问,说道:“南宫教主……”南宫月华说:“你不能再这么叫我啦,现下我先叫你师姑,将来就得叫你师娘了。”孟逸然双颊晕红,芳心窃喜。
这时,子骞和蔡子苏两人来到厅上。王嘉遇说:“月华,元龙真人的下落,你对二位说了吧。”南宫月华微微一笑,说道:“他是被我姑姑关在蒙古大草原的响沙湾呢,我这就跟你们去放他出来吧,不过得赶快,那边的教众还不知道我已叛教。”王嘉遇说:“好,我们随你同去。”
数年后,在帝都城中,出现了一队蒙古持节,他们当年都是南侵的骑士,那时候来到这里,何等的嚣张气焰,而今日,都是毕恭毕敬,领头之人,正是北部大冢宰满龙渊。
此时东方大地早已改天换日,陆总裁已经荡平九州,横扫八荒,登基称为“大天元”,定都大业城,自从冯嘉庆出使蒙古后,汉蒙建交也已许久,满龙渊这回来京,乃是替大酋长阿宝帖雷的太孙殿下求一门亲事。
当日,大天元在大光明殿接见了北部持节,满龙渊行了藩臣之礼,献上贡品,大天元大喜,满龙渊继续奏说:“我们大酋长的太孙殿下生得人品俊雅,武艺非凡,求天岁赐婚,从此汉蒙结亲,蒙国永为大夏藩国,拱卫北疆重地。”大天元听了,沉吟说:“知道了。”转头对周元后说:“咱们的舒屏也该嫁人啦。”周元后说:“需得人品端正之人。”满龙渊说:“娘娘放心,我们这位太孙殿下江湖威望极高,人品那是不会有错的。”周元后点了点头。大天元说:“好,既然如此,就把豫章公主指婚给蒙古部落太孙殿下。”满龙渊大喜,磕头谢恩。
大天元散朝后,便来见舒屏,说知此事,舒屏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能不能再等几年?”大天元倏然变色,说道:“你是要等王子瑜的儿子?”舒屏说:“是!儿臣和他约好的。”说着摸了摸那柄墨翟剑。
大天元说:“你等他干什么?这么些年,兵荒马乱的,你也派出不少人去打探他们那伙人的下落,可有半点消息吗?说不定早死在乱军中了。”舒屏说:“他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说着拿出了那柄墨翟剑。
大天元说:“把它给我。”接过墨翟剑,叹说:“情之为物,奈何奈何?”沉吟一会儿,说道:“十一日后,满龙渊回蒙部落,你就跟他的仪仗队一起过去吧。”舒屏跪下说:“女儿没有求过您什么,难道就这么一点请求,都不能答应吗?”大天元将墨翟剑轻轻丢在地上,拂袖而去,说道:“收拾收拾吧。”
舒屏顿感绝望,这些年的苦等,派出去的人走遍了大江南北,从皖鄂古道,到嘉米尔高原,竟然没有一点王嘉遇的消息,甚至连孟逸然、南宫月华、沈保平、曹秀清、洪成浩、颜路回、林美茹、柳司翰等人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再过十一日,自己就要嫁到蒙古大草原去和亲了,待在紫禁城中,至少心里还有个信念,他的墨翟剑既然给了我,那么他早晚会来找我的,而我若是去了蒙古,那么我们今生还能不能再……这颗心既然已经许给了他,这个身体又怎么能去嫁给旁人?
舒屏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半夜,有宫女轻轻呼唤,舒屏问:“什么事吗?”宫女说:“世子来访。”舒屏开了门。见世子带着一位美貌道姑,那道姑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穿一件淡黄色道袍,皮肤甚白,眉目如画,身形婀娜,秀美难言,然而在清丽脱俗中,又有几分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世子说:“这位是妙翠庵的仪珈师太。”舒屏行了个礼,仪珈师太也打了个稽首。世子说:“唉,你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天岁既然答应了满冢宰,要你去跟那个太孙和亲,那是再难改变的了。”舒屏忍不住流下泪来。世子说:“母后不忍心你的终身……唉……终身葬在那片大草原,而且,那个人,唉,也不用提了。母后说,既然尘世已经留不住你,只有去那个所在了。”仪珈师太双手合十,道了声:“南无阿弥陀佛。”舒屏说:“我知道啦,谢谢你,哥哥。”
当晚,豫章公主神秘失踪,大天元派人找遍了紫禁城,也没有踪迹,只在宫中找到绝笔书一封,书曰:
本是龙男配凤女,岂能凤女嫁戎狄?我华夏女子,万里霓裳,凤冠霞帔,千里红妆,只嫁我华夏男儿郎,亦只接受我华夏男儿的三书六聘。要么十里红妆,要么三尺白绫。
大天元看罢,沉默不语,只好对外宣称豫章公主无疾而终。满龙渊无奈,只好带了持节回国去了。
数月后,冯嘉庆出使蒙古回朝,散朝后,世子拉住了冯嘉庆,请教出使蒙古的见闻,又聊起那位太孙的情况,冯嘉庆长叹了口气说:“豫章公主也当真是有缘无分了。”世子问为何。冯嘉庆说:“我这次出使蒙古,终于和这太孙见了一面,你道他是谁?”世子问是谁,冯嘉庆说:“正是王嘉遇公子。”世子大吃一惊,也在好奇王嘉遇是怎么到了蒙古,还做了阿宝帖雷的义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