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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里的人不知不觉已经换过几波了。
大部分来这个咖啡馆的客人都是匆匆忙忙的，也有极少数会在这里等上个十几分钟，可是把医院咖啡馆当做路边咖啡馆在这里坐上半小时的人，确实不多。
服务员都有点看不懂这两个客人，只能猜到他们并不是情侣，也不是吵架的情侣，两人彼此之间很客气又夹带着一点火药味。
服务员借着收拾附近的桌子凑近去听过几次，他们聊的话题又是毁掉又是神又是不干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约着来精神科复诊的病人。
冰美式已经不冰了，热拿铁也变常温了，角落里的两个人还在继续。
胡予柔看不得冰杯外冷凝出来的水流到了桌子上，拿纸巾擦掉了桌上的水滴。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就不怕我直接放弃吗？”
金秉仁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我讲得越是清楚，你就越不会放弃，相反，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只把东西给你，你就会觉得我在控制你，我在一步步地引导你下套，让你不知不觉地成为一只替罪羊”
胡予柔：“”
手里不自觉将浸湿的纸巾攥得更紧。
“相反，如果我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告诉你，你的手上就握住了选择权，这样我就没有在操控你，而你是在替自己做决定，这一切的出发点就会是你的意愿，而你的意愿，会让你知道了所有困难的情况下，还是会坚持下去，”金秉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自信地说，“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一旦认定了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你就会为了这件事，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你的生命。”
最后说出口的‘生命’两个字，金秉仁咬得很重，带着一点鼻音，钻进了胡予柔的耳朵里，余音绕梁，撞响了她的心钟。
她惊叹于一个月时间内，金秉仁对她的了解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明明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只是一直在跟着他打下手，帮助他在拍摄过程中布置设备以及做着场记的工作，可是单纯又从未真正步入过社会的她，还是在平时的聊天过程中被看穿了。
她从未想过去提防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以往的人生里，她从未遇见过这类人，可是没想到，踏进职场的第一步之前，她就被人盯上了，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猎人的猎狗。
胡予柔的沉默让金秉仁非常满意，这说明他的判断一直是对的，否则胡予柔就会反驳他，就像昨天在会议室里的一样，像一只被逼急了的红眼兔子。
他不急，他的时间有很多，只要把胡予柔吃死了，他耗得起。
这是一种来自人性判断的自信，虽然他心底也知道把控制权交到别人手上并不明智，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如果想要置身事外，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他也就没有那么多可以顾虑的了。
“我可以跟你重申我的立场，”金秉仁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他身子往桌边探了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摆出一副要和胡予柔交心的姿态，“我很自私，这点你已经知道了，你可以理解为我自私，所以不敢自己去做这件事情，但我丝毫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我把所有的利害掰开揉碎了告诉你，把证据交给你，选择权也交给你，你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要做的决定，我也不会逼迫你，甚至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提供帮助，你是自由的，你从来都是自由的。”
这套说辞乍一听非常有道理，甚至有种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既视感，可是胡予柔就是能从中听出些恶心人的意味。
前面装作老狐狸的心机模样，现在又换成老好人的做派，一天前后反差太大，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他还在算计。
不过话再多，他也只有两个目的，让胡予柔揭发程兰洁的所作所为，并且让他本人置身事外。
只要胡予柔决定了要做这个视频，金秉仁的这两件事并不是问题，相反她才是那个更想将所有功劳归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金秉仁所说的，被人簇拥上高峰之后，或是万众瞩目或是万箭穿心的结果，她到底能不能承受。
此刻她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一左一右地辩驳。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在乎他们会怎么对你吗？”
“你是个病人，你刚好没多久，药还没吃完呢，你难道真的不在乎自己吗？”
“那张雨船呢，你最难熬的时间是她陪在你身边，她的死可是你的责任，你要负责！”
“张雨船也不会希望你被围攻！如果她还活着，她也不希望你这样伤害自己！”
“程兰洁骗了你！她骗了所有人！真相应该被揭露！”
“可是这个代价不应该是你自己！”
为了停止脑海中两种声音，疲惫不堪的胡予柔大声地吼出：“够了！”
反倒是将坐在她对面的金秉仁吓了一大跳，愣在原地思考了五秒，他刚才似乎没有说什么重话，就算真的有，也不至于思考了这么久才表达不满。
他若有所思地观察胡予柔，脑海里浮现了她异常的研究生退学时间和空白期，和她有时候对正义的略微偏执的坚持，心里萌生出了一种可能性。
“对不起。”
意识到刚才有点失态的胡予柔条件反射一般道了歉，随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对金秉仁那番结果有一定程度的过分解读——她脑海中的两种声音都奔着所有可能中最极端的方向去设想，那就是她会因为各方势力介入下被网暴到身心俱疲，然后抑郁症复发，在没有张雨船的陪伴下，她最终会走向自杀的结局。
可是她一定会到这一步吗？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选择匿名，打造一个无名的神，不就可以杜绝所有的后续问题了吗？
只要她的速度够快，第一个视频扳倒了程兰洁之后，只要有起效就直接发布第二个视频，把问题引出来让人去讨论就好了，说不定都不会走到攻击她的那一步，只要完成任务，她就可以销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