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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假设的前提已经有失偏颇，但她还是想得到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金秉仁重新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知道眼前这只兔子，只需要最后的一根窝边草。
“她会。”
“为什么？”胡予柔不解，“在没有社会舆论干扰的前提下，对于叶炬白这样一个青年英雄身份的彻底反转，不应该更加能吸引公众的视线，做出一篇爆款新闻吗？”
金秉仁笑了，“如果你问的是其他的记者，他们或许会像你说的这样，刨根问底追求真相，可是你假设的那个人，是程兰洁。”
胡予柔：“”
她这下是真的不懂了。
她不懂程兰洁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懂金秉仁为什么对她这么了解，这两人以前如此亲密，现在却想要让对方身败名裂。
“我来告诉你程兰洁会怎么做，她会在追求真相之前，追求这个素材背后的价值，然后再根据这个价值，来判断这个真相值不值得被公开，只要这个数字足够大，她甚至可以虚构一个真相，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一个虚假的叶炬白。”
“叶炬白背后的价值是多少？”
“我不知道，”金秉仁耸耸肩，“但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数。”
胡予柔立刻追问：“你能够拿到她的银行流水和名下资产明细吗？”
“没有用的，”金秉仁边摇头边笑，他被胡予柔的天真单纯给逗乐了，“你觉得这种事情一定会有实打实的金钱交易吗，他们那个等级的人，能做到的利益交换，可不只是钱这么简单，一些未来的合作、投资甚至是左右一些人的职位变动，利益不单单只是利益，交换也不一定会等价交换，知道什么叫卖人情吗，日后办事互相行个方便，也是一种方法。”
“叶炬白都死了，他哪里来这么大的价值？死人怎么帮她行个方便？”
“叶炬白家里做什么的，你查过吗？”
终于聊到这个话题了，金秉仁的瞳孔里闪烁着一丝亮光。
“他们家开厂的，好像是塑料厂，不过确切做什么的，我没仔细看，看视频了他们家的装修，应该还挺有钱的，”胡予柔什么都没察觉，“就算是家里帮衬，一个开塑料厂的，能帮她什么？”
“有的时候，看事情不要浮于表面，要挖掘，要从每个可疑的方向去找，”金秉仁像老师一样，对学生循循善诱，“你要关注的不仅是人，还有时间，以及一些能成为因果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学会思考，另一种可能性，就比如说，他们家的人有没有可能会因为真相被曝光”
“而损失惨重？”有那么一瞬间，胡予柔觉得有一个虚渺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可她还是没抓住，于是顺着现有的思路继续思考，“比如那段时间塑料厂在谈大生意，如果真相曝光，因为名誉问题，合作会黄，或者是他家有人因为某些原因需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叶炬白不能被曝光”
胡予柔抬眼看向金秉仁，得到了对方‘孺子可教’的欣赏目光，这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她意识到，要想斗垮程兰洁，就需要先成为程兰洁。
以金秉仁对程兰洁的描述，她虽然贪图名利，却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她会卖人情，也会维系关系，她还目光长远，可以舍去眼前的利益，来换取他人未来的无条件协助。
她给自己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只要她需要，网里的猎物们，是抬是保，她都能做到，而她自己在中间，成为编织者和操控者。
可是这样的人，要怎么击倒？
如果不是一击毙命，她绝对还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她就成为了蜘蛛网里最脆弱的食物，会被毫不犹豫地撕碎蚕食。
她此时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金秉仁不敢单独硬撼程兰洁，他没有任何后台和资本，能够保住自己，也没有一击毙命的能力，所以他并不是畏畏缩缩，而是明哲保身。
至于找胡予柔合作，也是看中她能让程兰洁注意到的背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至少有这个背景，胡予柔不会被直接撕碎，起码能比他好一点。
金秉仁时刻注视着小兔子的表情，想要从她的思考表情里，找到她的答案。
实际上，在对话的过程中，金秉仁一直在留意着她的态度，胡予柔比他想象的要再坚韧一点，尽管她的外表看起来非常弱小。
他看似掌控全局自信满满，其实他赌的成分很大，因为胡予柔这个人，软硬都不吃，有自己独特的口味坚持。很明显，她喜欢带点韧劲的。
尽管如此，金秉仁也生怕自己一下使劲过度，乐极生悲。
还好他们的对话中间，虽然有过一些小插曲，但总体上还是按照他的思路走下去了，胡予柔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退缩意图。
他承认自己之前确实考虑过胡予柔如果被吓得退缩，他要怎么说服她继续下去，有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把胡予柔牵扯进来，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现在反而越想越要把自己搭进去。
对于理智者来说，唯一不能理智思考的因素，就是感情。
感情往往来得没有预兆，刨开爱情之外，可怜同情担心这一类的感情，都会让他跳出理智给他框定的舒适圈里。
至于他现在到底对胡予柔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也不清楚，其中唯一可以分辨的一点是，他开始担心胡予柔了。
这或许源自于她从昨天到现在此时此刻，都没有表露过一丝胆怯，又或许是刚才闯进他脑海里的一个不成熟的设想。
这个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才能让她充满力量地不顾一切往前冲。
这种让金秉仁成功分离出来的另一种情感，叫心疼。
心疼一旦产生，接踵而至的就是歉意。
把胡予柔牵扯进来的是他，就算他知道胡予柔到现在为止都有自愿的因素，但是终究是因为他，胡予柔才可能会面临这么危险的境地。
他的下一种情感，是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