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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森梧跳出这个逻辑从头去想这起案件，发现起因非常荒唐。
“可是这些东西，原来也不属于他，这是对犯下错误的偏激奖励，现在为了这个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奖励再杀人，不就是错上加错吗？”
“人往往对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有一种执念，一旦得到了，就会从内心里强化一种概念，就是他本就该得到，并且不愿改变，”诸葛贺的声音不适时的响起，“在戚明光的心里，他还有另一个理由不能失去这笔钱。”
“因为他母亲的病。”查良顺接话。
“不，”诸葛贺调整了座椅靠背，让自己坐了起来，“他在保护他唾手可得的光明未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诸葛贺，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你们是在大学里找到他的，他在最后一刻，还在上课。”
炎泽点点头，“是，我们问了他的老师，老师对他印象很深刻，他每次都坐在第一排，认真地做笔记，最后一节课也是。”
“你觉得以他能考上医学院的脑子，会想不到警察会来抓他吗，他不仅不跑，到最后一刻还在认真学习，是因为他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诸葛贺拿出黎昱杨桌面上的那本《犯罪心理学》，“我说的机会不是指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机会，而是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能够带给他的期待，如果警方没有发现尸体，他会怎么样？”
上官森梧回答：“他会继续拿着生活费和学费读书，成为医生，起码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在这过程中，诸葛贺翻动着这本厚重的《犯罪心理学》的目录，发现这本不是国内的教材，是黎昱杨买的国外的大板砖教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章节，于是把书合上，上半身压在书上托着腮，“所以说，对比他以前的生活，贫困又犯过罪，虽然那时他还是未成年，但是围绕在他生活中的词，只有一个，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没钱，不知道哪天会不会被欺负，后来是不知道吕芳芳的案件真相会不会被揭露，可是半年前他的心态变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被欺负？”
“怎么变了？”
查良顺和路小北问出了两个南辕北辙的问题。
托腮太久，对诸葛贺右手的掌关节和腕关节有影响，所以诸葛贺换了个姿势，直接将下巴搁在书上，“首先第一个问题，戚明光现在身高就不高，初中身高也能想象，研究表明，身高往往是遭受歧视和校园霸凌的主要原因之一，先别反驳我，因为这不是戚明光被欺负的主要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他的家庭。”
查良顺闭上了刚要反驳的嘴。
诸葛贺继续说，“他家什么条件你也知道，第一，单亲，第二，经济条件比较差，第三，你还记得他母亲做的什么工作吗？”
杜卫民嘬了一口茶，“烧塑料垃圾的。”
黎昱杨已经知道诸葛贺要说什么了，他合起双眼，默默地念了一句，因果报应。
“工作环境差，没有保护措施，才会导致戚会弟的肾脏出现问题，所以我猜测，除去他母亲的职业以外，很有可能气味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有时候能联想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诸葛贺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出现年幼的戚明光被欺负的场景了，那些曾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只需要把脸换成戚明光，就能窥探出他曲折的成长经历。
只不过和诸葛贺不同，他家有钱，诸葛贺还能通过转学和花钱来改变，条件全然相反的戚明光能靠什么改变现状。
吕芳芳的死，对他来说，是一场噩梦，但伴随而来的，是一次足以诱惑他跌入谷底的甜蜜陷阱。
诸葛贺坐直了身子，深呼吸之后，看向了路小北，“现在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半年前他的心态，他的杀人动机。”
在回答之前，诸葛贺看向了黎昱杨，发现他神游在话题之外，眼睛木然地盯着时钟，他在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在给所有事情倒计时。
注意到来自身旁的视线，黎昱杨以为诸葛老师再次戏瘾大发，要提问他这个上课走神的‘学生’，回答道，“因为一年前，叶炬白死了。”
他的这句话，点醒了在场的很多人。
查良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犯罪的人已经死了，所以他安全了，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件事追查到他，所以是一年前叶炬白在公交车上死了之后，他的人生才开始步入正轨，警方从汤加国和李瑞杰嘴里都没有问出戚明光的名字，证明戚明光知道这世界上唯一能证明他和吕芳芳的死有关的人只有叶炬白，叶炬白的死不但让他从此以后高枕无忧，还给他带来了想不到的额外钱财。”
“对，”诸葛贺看了眼抢答的黎昱杨，发现他说完之后继续出神，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唯一的顾虑没有了，他母亲的病情得到了救治，他考上了医学院，叶家给的学费和生活费足够他花销甚至还能存点小钱，对他来说，未来突然变得触手可及，仿佛过往屈辱的十几年从那一刻起清零，他可以大胆地去设想未来的一切，可以说是获得了新生，可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跟戚明光说，他知道当年吕芳芳的案件有蹊跷，他想要重新调查，找到了戚明光询问情况，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前的这个人，其实也是吕芳芳案的涉案对象，换做你是戚明光，你在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想？”
路小北挠挠头，“代入不了，他的情况太特殊了，我可能会跟刘新良谈谈条件，实在不行，就撒谎呗。”
炎泽也表示同意，在座的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正常情况下没办法蹦出杀人犯罪的念头。
看到大家都挺正常的，诸葛贺只说了一句话提醒他们，“范坤有癫痫遗传史。”
癫痫病人由于长期受癫痫发作的影响及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往往产生抑郁、自卑、暴躁等情绪。
戚明光作为范坤的儿子，患有癫痫的概率很大，就算没有，他的生活经历也有可能让他产生偏激的性格，认为有人要夺走他现在的一切，好不容易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不允许有人成为通向他美好未来的绊脚石。
“可是他为他母亲哭的很伤心。”路小北小声地说。
黎昱杨回答了她的疑虑，“因为现在不同了，戚明光当时想的是保护自己，现在他最差的结局只是坐牢，而他的母亲可能会因此重病不治，这是无可挽回的结局里，最惨烈的情况，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