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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红沙之中,再也没有兵器碰撞的金革之声,有的只是利刃划开喉咙,人在将死之时发出的沉闷低吼,以及在半空中飞溅而出的绚丽血线。
地上并没有残肢断臂,只留下了一具具极为完整的尸体,彰显着那名刀客的仁慈。
此时燕恂扛刀站立,全身上下染满了鲜血,高束的马尾,已经被凝固了的血痂促成了一团,他胡乱的擦干脸上的血渍,平静的看向十丈开外的箭手。
“直刀燕横!你是燕北军中之人!”那名四品箭手大惊。
对于这柄刀,身为北离军将领并不陌生,此刀的锻造工艺在北离各大的军器监中,至今都没能研究出来。
当年在燕山和走马川大败后,北离大势已去。老皇帝耶律恪又在夷州城内,惨死于亡国遗女之手,左谷蠡王离狐冒哉顺利登基皇位。
对于这个皇位的由来,众说纷纭。直至离狐冒哉在登基后的第四年,再次举大军进攻燕北,而那时的燕北边境,突然筑起了骇人听闻的惊世工程,北境长城。
在那场长城保卫战中,燕横刀第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一度成为北离甲士心中的噩梦,对于百年前游牧民族的北离而言,方便切肉携带的弯刀是军中的主流,而燕横这种极擅劈砍的长刀横空出世后,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砍断北离的任何防具和弯刀,因此这柄燕横更是屠戮了无数的北离甲士。
在燕北江湖中,私藏燕横刀甚至要以叛国罪论处。
而正是那一年,以墨衣灵鹫柳丛云,一目猛虎魏北苍为首的年轻将领也开始逐露峥嵘,进入了北境军的政权舞台。
而世子殿下手中的这柄燕横,正是他的叔父,曾经位于燕云十八骑中,文武双全,地位不输燕崇的小燕雀燕殊之手。
“呦,还挺识货。”
燕恂笑道,随后也不废话,大踏步前冲!右手持燕横于外,左手横障刀于内,呈攻防并守之势。
那四品箭手也不敢懈怠,迅速后撤拉开身位,此人箭术不比魏北苍力求破甲的重箭,而是走精准迅捷的路子,后掠步的同时,手中连珠箭已是三发连射!
寻常持弓甲士,箭囊负箭矢一十八支,而此人后背大囊足足有箭三十五支,而且这名箭手所用之箭,并不是军伍中常见的带脊两翼箭,而是三棱形箭头的飞虹箭,意在中敌后,如果对方轻易拔出箭头,则会大大增加出血量和伤口的愈合难度。
但这还不算完,那厮身背大囊不说,只因方便以不同角度换箭,腰间再挎一袋牛皮箭囊,负箭十八支,同是极阴毒的飞虹箭!
世子殿下迎箭而上,并没有在那名箭手的预想中左右躲闪。
曾在花楼中投壶取乐,落了下风的世子殿下,研读过世间高超箭术五十六卷,都明显指出了箭手对敌时的弊端。
如果一味的躲闪,对方便会趁机再次拉开身位,这便是寻常箭手最常用的放风筝,机动性极强的骑射手,往往会用此招,射穿一整队甲士。
识破此点的燕恂,瞬间无极之境运转全身,接踵而至的箭矢,如射瀑布一般,尽数被挡在燕恂一丈开外。
那箭手大惊,哪里见过如此玄奥的武学,便是五品以上的武夫,御气防守,也不可能毫无破绽。
“嗖嗖嗖!”
又是五支连珠箭上下齐发,结果无一例外都在对方周围悬停了下来。
天下武夫所习武学大致可分为四类,攻守身法和心法。
攻则是如《半生踏镖行》中的三绝斩,此三斩具是只攻不防的杀招,其中的后跃回斩足见真章,此一斩便是在对敌时,不敌后掠中,还要再出一刀。
至于防守像化气尽这种,已经是世间武学之最了。被老道士称之为最强之盾,但世子殿下认为,第一重无极之境称为最强之盾并不为过,至于第二重的无极之域太过惊世骇俗,实在不能称之为盾,而老道士还说,无极之域上还有一重,这尚处在中三品的世子殿下,实在不敢想象了。
至于身法,燕恂的踏空行,足以跻身上乘武学之列,而宇文策那手缩地术,更是上乘中的上乘。
这最后的心法,燕恂尚未找到比较合适的,但玲珑心思早有了打算,此次返回燕北第一件事便是要上武当,找那老牛鼻子讨要一部不外传的内功心法。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路走来,老道士崔洛平明里暗里,化繁为简的传了他不少的心法口诀而不自知。
对于攻守身法和心法四类武学,天下武夫也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即入门、下乘、上乘和镇派武学四种,镇派顾名思义为一方势力的镇派至宝。
即将近前的世子殿下冷笑一声,学起了老道士的以牙还牙,但也是描葫芦画瓢的粗糙,只见燕恂突然散尽周身无极之境,御气定住飞来的箭矢,再以内力反射了回去!
可那四品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反射之箭的准头和力道实在差了太多,只见那人以弓御气横扫,将那些失了气机的箭矢尽数折断,随后俯身冲出,狠狠的砸向燕恂!
两方近刃后,那人以弓对阵燕横也游刃有余,可终是不适合近身作战的箭手,气力不足,互拆十余招后,世子殿下再次以拿手的沾弓卸力下沉之法,致使那下盘不稳的箭手探身前倒,燕恂胸前障刀,则乘机朝那人喉咙割去!
不知名箭手反应也算灵敏,腾身旋转,但却还是被那刁钻而出的障刀割开了腮帮,一脚被踹出了两丈开外。
坊间对于这柄障刀的记录甚少,流传此刀“盖用障身以御敌”是扫清身前一切障碍之用的短刃。寻常军中甲士一般不会配备此刀,但却在世子殿下手中,使的炉火纯青。多用以遮掩或迷惑敌人,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那箭手稳住后,并没有哭爹喊娘的乱叫一通,燕恂暗赞一声不愧是军伍出来的铁汉子,那腮帮的豁口,已经清晰的露出了一整排牙齿,竟也不叫一声。
但这并不能让世子殿下心生怜悯,因为胜负马上就要见分晓了,对方正在大口的吐血,无论是机能还是战斗意识都在下降。
如附骨之疽般的燕恂再次前冲,同时掷出手中障刀,那人慌乱间的格挡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障刀刀尖正中那人格挡的左臂,此人这才闷哼出声,实在疼的钻心!
已经近前的燕恂快速上前拔出障刀,带出一道殷红血线,并不想让这英勇的汉子再受罪,燕恂转身一脚蓄力横扫,正中那箭手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那人重重倒地。
燕恂长呼出一口浊气,御气调息,这是每次战斗结束后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以求快速稳住体内气机,以防备还会有其他突发的战斗。
二十几人的小队和一位四品箭手,一炷香的时间全灭,世子殿下不敢耽误,用手肘擦干净燕横和障刀收入鞘内,飞身上马,继续朝贼寨赶去。
“咻!”
燕恂一阵闷哼!只觉左肩一股暖流顺着肩背流入腰间,随后刺痛感穿过层层神经,来到世子殿下的意识当中,他中箭了!
世子殿下又犯了同一个致命错误,正如那天大雨下拼死反扑的宇文策。
原来先前那四品箭手,在临死之际用尽最后一丝气机拔出腰间的弩机,只可惜没能正中世子殿下要害,而是射中了他的左肩!
弩机的力道,必然不如武夫夹杂内力所射之箭,但这伤口上的刺痛感,却让世子殿下暗叫一声不妙,顿时汗流如注。
“姥姥的,箭上有毒!”
燕恂暗骂一声,但还是继续催马疾驰,他可不指望下毒之人,还随身带着解药!
世子殿下并没有拔出那支弩箭,因为现在根本没有可以包扎伤口的条件,一旦大量的流血就麻烦了。只是肩上的箭毒,却让他浑身刺痛难耐,好在意识是清醒的。
……
夷州城一座偏僻寺庙内,老道士不知哪里顺来的烧鸡烧酒,吃得起劲,也不怕上火牙疼的囫囵吞枣。怎么看,都忒没有道门神仙的风范。
突然寺庙门前一阵清风徐来,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手中鸡肉还未下腹,笑着含糊道:“别试探了,这夷州城中,已被老夫设下了无极之界,你就乖乖的待着府中,甭想着出去了。”
说完后一拂袖挥出,而远在城主府中闭目凝神的呼延千烈,眼神一凝,顿觉心中气血翻涌。
“这老先生,神鬼莫测,莫非已到了那个大境界了?”
说话的正是前段时间被折断錾金霸王枪,抵住天罚只后退了十六步的呼延千烈。
此时他上身赤裸,周身都浸入在药池之中,浓郁的药香弥漫在雅致的卧房内,似梦似幻。旁边还有两名长相俊俏的丫鬟贴身侍奉,可当他缓缓起身时,即便这几天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是不免有些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只见呼延千烈健硕的身体上,竟布满了深浅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这是被雷击中的纹路,由红入紫,再由紫转黑,令人心底生忌。
而此伤,正是老道士的那一记天罚。
很难想象这是被剑招所伤,只可惜当天晚上两位神仙打架,周围无人生还,因此便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怎样的恐怖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