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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真像被李掌事料中的,后头连着十来日,赵姝都过的风平浪静,不仅是风平浪静,那库房膳房的医药羹馔日日都未曾断过。mbaiwenzai
乃至于戚英都说,这处的饮食都比送去她那院的要齐全了。
即便是窝棚一股子动物的味道,这日子有肉有酒还有戚英,身上的伤又悉数养好了,赵姝奇异地发现,自己竟颇适应这等野居生活。
然而闲适的表象下,终究还是忧惶隐隐。
到了正月初十这日,天色还蒙昧着黯淡,晨曦刚起时,她便惊醒过来。
早早便去马厩,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那日跌伤的杂毛马说话:“小白,你看看你的毛打结成这样,可怜呦,腿还疼不疼呀”
小白一甩尾巴,甩到了正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赤骥肚子上。
“都怪那日赤骥追你,我帮你打他!”
说着话,她反手揽上赤骥油亮棕黑的鬃毛,揪着马耳朵在自己鼻尖蹭:“都十日了,你说外祖的使者怎么还不来呢”
素来冷傲的赤骥,打了个响鼻,挣开耳朵马首朝她亲昵,伸了舌头去舔她眉心,似是想将敷面的那层东西舔去。
正要再给小白察看伤势,外头忽来了个甲士,叫她牵着赤骥去西偏门候着。
往常都是成戊来牵马的,今日倒怪。虽说草场就在府内西北侧,原本离着西偏门就不远,可她着实不想看到这匹马的主人。
衣食无忧得躲在这马场里,她都不愿去想这半年来的事。
可凄厉现实绝非是你不去想不去看,就不会发生的。往西偏门这短短一程路,她心里头七上八下,掌心握着缰绳出了层细汗。
然而到了地方,倒是没见着那人。
却是成戊一脸笑着只说自个儿耽误了,寒暄了两句后,赵姝终是没能开口打听前朝的事,递过马缰正要回头时,她眼中顿露惊喜。
遥遥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穿甲佩剑的一个俊逸男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廉羽。
“哦,廉小将得王孙力保,现任我大秦校尉郎一职呢。”
赵姝脑子一懵,还没想明白这校尉郎是个什么官职,那头廉羽便一个扬鞭过来。
“你的伤养好了吗采石场的那些将士呢”
“王孙上奏赦免了我等。”
对着他那一身秦人军服,赵姝觉着陌生,叛国一类的罪名她没去想,只是在心里头起了个怪异念头。
他从今后就为秦国效力了那倘若她还有时运回赵继承大统,两军对阵时,岂非要作仇敌了。打小一同长大的人,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念头一起,就被廉羽接下来的话给打碎了。
“赵戬……新立了太子,周王的使节初七……也已来过了。”
他两个立在泥红高墙下,旭日东升,耀目光影正打在赵姝眉眼上,她一双眼亮得骇人:“可秦王未曾召我,外祖可有言,说何时接我去洛邑吗”
廉羽紧了紧佩剑扣带,避开她的眼,语速极快地说:“只是寻常的使节往来,不过,周使那日当堂斥责了公子翼,秦王震怒,罚了公子翼的食邑。”
他不无担忧地看向她,踟蹰着终是直言提醒:“公子,你该提防的人不是王孙。”
赵姝垂眸,一双眼暗了下去:“周使……一句都未曾提我”
廉羽点头,想要再说什么时,却有公务来催,他遂撇下赵姝,径自上马去了。
留下赵姝一人,由两个侍从远远看着。
短短挪到门首的两步路里,她只觉着脚若灌铅,整片灵识里都昏暗混沌起来。
她甚至都忘了提戚英的事,更遑论留意到身后街角处停着的一辆华盖车驾。
……
“这样的人间极品,却要困在兄长那块木头处,太过可惜喽。”车驾中一华服少年正拥着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感概。
此人正是那日城楼上假扮小吏的芈融,他是雍国夫人芈氏嫡亲的侄子,空有一张端正风雅的面皮,却是咸阳城有名的浪荡子。
“王孙素来待您友善,不过是个被废的质子,公子想要,直接向王孙开口索要便是。”一个男孩偎去他身旁,撒娇般地建议。
芈融想起前两日不慎玩死了一个大夫的庶子,才被姑母狠斥过,他朝娈宠摆摆手,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噫!公子您今夜不是要赴王孙的宴吗小的看方才质子穿戴,不像是遭善待重视的模样,趁着赴宴,着人把他偷偷弄出来,留个一夜功夫的,哪个晓得呢。”
芈融眼前一亮,当即朝那男孩脸上重重亲了口,便急忙唤车驾回去,筹谋准备。
回马场之后,赵姝一屁股瘫坐在圈厩门前的杂草上,就这么在晨露霜冻的地上呆坐到午时,她才勉强起身,翻出器具替小白查看伤势。
小白的伤势好了许多,她一面利落地换药,心里头却空空荡荡的,总觉着是该要崩溃落泪的,可那泪只是没了去处。
父王终于一偿多年夙愿,老来得子。洛邑也回不去了,原来外祖再疼她,也终究比不得家国社稷。
多么糊涂的一辈子。
从平城私降开始,原来她的命数就注定了。
她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咸阳。
原来宗周子孙,赵国储君,都不过是父祖给的一介空名。
没了周赵二国,她便等同贱民。
任人践踏,仰人鼻息。
……
申末时分,成戊寻了个由头,将才忙完了公事的嬴无疾从西偏门引过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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