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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林的话说地委实有点过分,要说在座诸人有几个真心看得上陆维念兄弟的,也没有,但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见人三分面,除非真有大仇怨,要不然没这么当面打人脸的。但依着卫林扬名在外的霸道性子,如果陆维恩兄弟真的惹到了他,早就被收拾了,哪里由得他们在北京城里出没,那这样分析下来,卫林这么做就只有一个目的了,那就是为陈安修站台,季卫两家走得近,同在一个圈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让卫林做到这种程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此有人投向陈安修的目光就有了重新的审视。
陆荣强在官场多年,自制力算好的,被人这样当面辱骂都有些沉不住气,更何况陆维恩兄弟年轻气盛,即使知道招惹不起卫林,还是耐不住反击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这态度比起对陈安修好多了,但架不住卫林的脾气比陈安修坏多了,他抬手就泼陆维恩一脸茶水,“谁应着我就说谁,怎么,我有说错吗?你和谁大小声呢?”不过就是陆斐斐身边养着的两条狗,他连陆斐斐都不怎么瞧得上,还怕他身边的狗不成。
陆斐斐终于忍不住喝道,“卫林,你别太过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是我们陆家的家宴,可不是任你放肆的地方。”
卫林放下手中半温的茶杯,面向陆斐斐笑道,“原来是陆二哥,谢谢陆二哥提醒,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要不然刚才泼出去的那杯就不只是茶水了,不过我也奉劝陆二哥一句,有些狗东西既然敢放出来,就要拴住的好,要不然到处乱咬人就不好了。可不是所有人的脾气都和安修一样好,踢两脚就完事,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有狗东西敢咬我,我一定亲自抓住,把他的牙,一颗一颗的,敲下来。”他说话的时候是对着陆斐斐没错,但话摆明是对着陆维恩兄弟说的。
陆维恩他们跟在陆斐斐身边久了,知道卫家比着陆家是势弱一些,但卫林这个人的名声他们还是听说过的,心黑手毒,说到做到,如果他们真的招惹上卫林,陆斐斐是不是真的能护住他们,真不好说,于是当下低头不敢再说话。
卫林眼角的余光看到这情景,说道,“早点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陆斐斐眼中闪过一丝暴怒,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卫林这次未免做地太过了,两家暗地里虽然有不少矛盾,可面上都是可以的,威卫林今天是吃错什么药?
陆行远看他一眼,又对卫林缓缓道,“卫林今天是专程过来砸陆伯伯的场子的吗?”
卫林立刻换个态度,陪笑说,“陆伯伯说笑了,这怎么敢,刚才有点激动,失礼的地方,还望伯伯别和我这小辈一般计较。”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陆行远和他的父亲一辈,他也确实不好太失礼,敲打陆维恩兄弟,和陆斐斐拌两句嘴都算不上什么,可如果太出格了,他也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
陆行远也不想就这事和他夹缠不清,“到底是年轻,以后说话做事还是稳重些好。”他转头去看陆江远,“我看这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也拿不出个什么主意来,江远,依你看怎么办?”
“我会让吴东尽快帮他们办入院手续,住院期间所需的费用,我会一力承担的。”这态度多好,一点都不推卸责任,你不是说儿子打了你吗?那我这做父亲的就负责住院费。道歉?想都不要想。
陆江远摆明就是在偏袒,而且他一点都不打算掩饰,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有卫林那样显露在外的激烈情绪,特别是还当着这么多的小辈。总起来说他的态度比着卫林实在好太多了,可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简直是嚣张到了极点,比卫林的出言讽刺还容易撩拨人的脆弱神经。卫林的话还带着些无理搅三分的意思,合着到他这里,他儿子打人就根本没什么错,他负担个医药费已经仁至义尽。
这大概就和下面这事意思差不多
“先生,你踩我脚了。”
“哦,你把脚放我脚底下干嘛,不过我是讲道理的人,虽然是你碍事让我踩了,但我还是会给你医药费的。”
饶是陈安修是个厚脸皮的,此时在陆江远身边也差点坐不住,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这心理素质该是多强大啊。
陆行远可能也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外人,这样不避讳的偏袒,一时噎住,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陆知远心里暗暗惊诧,他再次确定老三今天真的不对劲,兄弟这么些年,各个兄弟的脾气秉性,他不敢说了解十成十,但五六成还是有把握的,大哥这个人残疾这些年,在仕途上又有些郁郁不得志,可能是物极必反,就格外好面子些,老三这人虽说冷淡,可分寸和尊重是有的,从不在人前下大哥的面子。
但刚才那番话,任谁能听出那是想让陈安修说个软话,可能是之前老三说了不再强求陈安修回陆家的话,大哥现在也是明显做了让步,只求双方有个台阶下,怎么说陆荣强他们也是自家请来的客人。听老三这意思,是直接回绝了,一点没给大哥留任何面子。
“江远……”陆知远倾向于尽快息事宁人,将陆荣强他们打发走,到时候家里的事情该怎么说怎么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陆江远撩撩眼皮去看陆知远,“二哥想和我说什么?”他脸上隐约还带
着些笑意,但眼中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眼前的那个人不是他喊了五十年的哥哥,只是一个陌生人。
陆知远被他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疼,这样的目光他在二十多年前曾经见过一次,那天老三和爸爸闹翻,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的那天,他追出去将人拉住,试图把人劝回来,老三就是这样看他的,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是我二哥吗?”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一直记得老三当时的眼神,痛苦,拒绝,还有被亲人背叛的深深绝望。快三十年了,他竟然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多么相似,只是较之当年,此刻老三的眼中不再有绝望。
是准备彻底放弃了吗?陆知远被自己心中猛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之后是深深的反思,是他们联手老三逼到这一步了吗?老三因为林长宁的事情中途弃政从商,老爷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陆家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尽管有老三在暗地里扶持,但毕竟不如他亲自出仕,陆家渐渐不复往日的荣光,他这些年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家里的事情插手不多,即使插手也多半是在大哥和老三之间起个居中调和的作用,在他看来,只要这个家不散,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大哥是家里的老大,生活工作上又多有不顺心,多让着些也无妨,而老三无疑是成功的,在外面他有鸿远,在家里,小辈们也都仰慕敬重他。
也许太习惯他光彩和成功的一面,他们竟也渐渐习惯了老三的付出,总以为能者多劳。这次陈安修要回陆家的事情,他面上是附和大哥,私下里未尝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他无心让婷婷或者展展独占鸿远,只是他很明白,林长宁不肯原谅陆家,作为林长宁外甥的陈安修,一旦鸿远落到他的手里,鸿远将来基本可以确定和陆家没什么关系了。陆家未来的发展离不开鸿远,没有鸿远,陆家不一定立刻垮下来,但是将来能发展到哪一步就不能保证了,尤其是现在,新旧交替的重要时期。
他们各有个的理由,各有个的打算,或私心或大义,但惟独没人站在老三的立场上去想,林长宁是他分开三十年的心爱之人,陈安修是他失散三十年的唯一的儿子,也许想过了,只是又被各种自认为更重要的理由压了下去。习惯了他的付出,习惯了他为家里所作的努力和牺牲,所以打着亲情的旗号步步紧逼,到今天,终于触到了底线,终于是彻底伤了这份兄弟之情吗?
一时间陆知远的脑子里飞速地转过很多东西,很多年前,父母还在,荣远也在,大哥还没出事,春天的时候,爸爸带着他们兄弟五个在老宅的院子里种树,一起刨坑,一起填土,一起浇水,妈妈就坐在不远的藤椅上织毛线,不时地抬头微笑着看他们,现在那些树木很多都活着,其中有棵梧桐树粗壮的,他都抱不过来了。可是他们兄弟竟然走到走到了这一步。再想想老三这些年的独来独往,即使收到大哥的频频示意,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劝慰调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婷婷,周翔,你们先送维恩和维念去医院。荣强,维均,你们也都跟着去吧。”
陆碧婷赶紧应着,她希望事情能到此有个结束,但心里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陆维恩兄弟看这形势,哪里再说追究陈安修打人的事情,拿了自己的东西也想立刻走人,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他们终于发现这里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等一下。”陆江远在他们即将转出去的时候喊住他们。
陆碧婷停下来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三叔。”
“我希望他们康复出院后,就今天的事情能给我个交待。”陆维恩他们不追究安修,不代表他也不追究,他相信安修之所以出手,那对方必定有欠揍的理由,他就要那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江远这话说的不重,但听在陆维恩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他们能给什么合理解释?撒谎过不去陈安修那一关,可照实说,不管那消息是否属实,陆江远都不会放过他们,他这会终于彻底认识到由于自己的一时嘴贱,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或许还坏连累家里的人,他们家这些年巴结着北京陆家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这样功亏一篑吗?他慌乱地抬头去看陆斐斐,希望这个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顾的人能给他个态度。
陆斐斐感觉他的目光,先是不解地皱眉,很快他意识到那两人犯的错很可能和他有关,这个蠢货,这个时候看他,当别人都是瞎子吗?他镇定地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说,“赶紧去吧,养伤的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大家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
陆碧婷带着心神不定的两个人和其他人一道走了,陆行远又示意卫林他们离开,不过他话是和季君信说的,因为这里面季君信看起来最稳重,进门后礼貌周全,话也不多,“我们现在还有些家事要谈,你们就先回吧。”
季君信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嗜好,见陈安修没事,他就招呼众人离开,陈安修自觉地也跟着起身,陆江远留他,“安修留下,这件事你听听也无妨。”
陆行远现在也不想多生事端,陆知远和陆博远也没意见,陈安修就重新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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