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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吃了一通反讽,温氏气得浑身发抖:“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这般唱念作打,你是打量着自己嫁了人,我便管不了你是不是?我且告诉你,就算你嫁了人,你也是我曲府的女儿。今日,你顶撞长辈犯了大不敬之过,我便是教训教训你,也无人可置喙!”说着,她横了自己身旁那婆子一眼:“去,给我狠狠掌她的嘴!教她知晓什么叫尊卑不可逾!”
那婆子飞快地应了,上前对曲锦萱狞笑了下:“三姑娘可别怪老奴,您日后还是学乖点,莫要再这般对夫人无礼。”说着话,她便揎起袖子,肥壮的膀子往后一挥——
“——哎唷!”
那婆子的臂膀方要落下时,手肘上忽被什么飞来的东西给狠狠打了一下,正是麻痛骤起之际,她才龇牙咧嘴地唤了一声,上牙却又跟撞上铁板似的,好一阵剧痛后,两颗大门牙便自牙龈断根脱落,和着血肉掉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见那婆子满口吐血,陡然遇了这情形,温氏被唬得惊骇了下。
察觉到余光有动静,她两眼扫向外间,见得一行人正跨过院门,往正厅奔来。为首的,正是他们章王府那位姑婿,姜洵。而与他并肩行着的,则是她自己的夫婿。
姜洵径直走到曲锦萱身边,盯着温氏:“今日是岳父大人生辰,这样好的日子,不知岳母大人为何这般动气?”
温氏显然是不待见、且瞧不起姜洵的,听他出口质问,不仅没有半分失措,反而剐了曲锦萱一眼,且振振有词:“贤婿来得晚,许是没有听见你这好妻子方才说的话,亦没有瞧见她方才有多嚣张无礼……贤婿大抵不知,我这庶女是被她姨娘带大的,她那短命鬼姨娘小门小户出身,是个极不通礼数的,教养上嘛,难免有些疏忽,才让她这般目无尊长。认真论起来,也是我这个嫡母不够上心。今日,既恰好让我撞见,我不过想着人教训她一回,让她长长记性罢了,不知……可是有何不当之处?”
姜洵眼眸眯起:“萱萱自嫁入我章王府的那日起,便是我章王府的女主子。小婿虽不才,此番却也得了圣上亲授官衔,即将要赴边境、为国效力,可这出征在即,身怀六甲的妻,却险些被人掌掴……”他语气骤转,语调越发森然:“小婿只问岳母大人一句,若她腹中胎儿出了何事,你可担得起这责?”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温氏如何如忍?她立时便要再吵,却被沉着脸的曲敦给喝止了。
温氏愣了愣:“老爷?”
曲敦面色十分的差,他重复道:“我让你闭嘴,没听见么?”
夫妇数十载,虽温府势力大不如前,曲敦对待温氏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唯唯喏喏,可如这般极不给脸的喝斥,绝对是头一遭了。是以,温氏一时有些发蒙,竟确实没再敢出声。
姜洵垂头问曲锦萱:“可要先回府?”
曲锦萱答道:“听夫君的。”
虽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这几个字,已与姜洵上回在戚府中所听到的,软和了许多。
怜惜之余,姜洵心间悸动,迸发的喜意渗到指尖,激起一阵发麻的颤栗感。
他微微定神,再抬眼时,眸中寒意凛凛:“小婿且提醒岳母大人一句,气大伤身,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多注重修身养性才是。多礼佛,则善德丰饶,若为恶,祸虽未至,福,却已远离。”
温氏再度气得双颊抽搐:“你这是在咒我?”
“好了,夫人莫要这般小肚鸡肠,贤婿方才说了,是好心提醒。”曲敦着实异常,全然顾不上温氏,反倒替姜洵说话。这还不算,他维护完姜洵,又着急地问了声:“贤婿,不留下来用过膳再回府么?”
姜洵绷着张脸:“我夫妇二人特意赶来为岳丈大人庆生辰,却得岳母大人这般羞辱与刁难,这席,我们当是不够资格吃了,便在此辞过岳丈大人。”
见挽留无果,曲敦出奇的殷勤:“那贤婿脚下慢些,我送你。”
……
片刻后,当真亲自把姜洵夫妇送到府门口的曲敦,返回了正厅。
厅中,温氏见了曲敦,似是才回过味来似的。她起身双手抱拳,死死盯着曲敦刺道:“好得很,那小蹄子果然是时来运转,不仅嫁了个好夫婿,不仅她那夫婿替她撑腰,就连老爷也是,为了护着她,竟敢对我发脾气了。”
曲敦不耐至极,面沉如水地说道:“夫人还是消停些罢,这些都是小事。你可知,我方才得了什么消息?”
见他这般神色,温氏心间‘咯噔’一下,她蹙额问:“什么消息?”
曲敦神色郑重:“殿下那储君之位,这回,怕是保不住了。章王府那位,这回要当真立了功,往后啊,指不定咱们阖府,还真得靠他庇佑了。”
仅听了前半部分,温氏便骇目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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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荡,车厢中,寂寂无声。
小女人坐于车厢一侧,长睫掩目,樱唇合着,已有小片刻没出声了。
她颈弯纤细,颈间透薄的皮肤之下,似乎能瞧得见掩在那层薄皮之下的血管。而外间烈日杲杲,自车窗外透进来的、金水般的日光,则像是给她那段玉颈镀了条耀目的弧线。
在她的对侧,年青郎君神色晦暗
、指节尖蜷。
方才自出曲府,到上这马车后,都是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声,自始至终百依百顺、眉眼温柔。
既没有见他突然出现的那份惊喜,也没有因他及时挺身相护,而显现出雀跃与感激。
诚然,姜洵并不是要她的惊喜与感激,他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她这般,还不如那日在戚府对自己冷若冰霜,最起码,他能感知得到她的情绪,可眼下,他心间复杂且不安,像是平白破了一个大洞似的,空寥寥的。
方才在曲府时,他以为有些东西冰消雪融,可此刻,他蓦地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了。
她这般安静,似在等着他开口问话,再像完成任务一样应付他这个夫君。她这样沉默,又似是在走神,为了旁的事情而忽视了他。而在这之前,她在他跟前,从不应付、更从未走神过,她好像满心满眼,都在关注他,或者,在等着他的关注与回应。
“既是岳丈大人生辰,为何不差人与我说?”姜洵试图挑起话题。
“夫君公务繁忙,而父亲这生辰宴年年都有,错过今年,明年再来便是。”
曲锦萱脸上泛着微笑,唇间吐出的话语熨贴、恰到好处。态度与语气不亲密,亦不疏离,却让姜洵心头窒闷,如堵砂石。
澄心定虑了一会后,姜洵再度出声:“近来你吃睡可还好?”
“我与孩子一切都好,谢夫君挂念。”她想也不想,便这般客气地回应他。
至此,姜洵喉腔干炙,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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