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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岁月悠悠哉哉, 仿佛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也变得格外的缓慢而又深刻。
每天早上母亲在树下剥豆角, 杨吱拿着英语作文本, 背诵着上面的短句和单词。或许歌唱和表演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天赋, 但是学习这件事, 全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过去杨吱总是说,留在小镇上, 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人生,想想便觉得,很可怕。
母亲知道她看似柔软温顺的外表之下,跳跃着一颗坚毅而热血的心脏。她的心很大, 她想要出去看看。
“这样,到时候你和朋友去s城, 不告诉你李叔。”母亲给杨吱出主意:“妈这儿还有钱, 可以给你当路费。”
杨吱放下英语课本:“这样李叔肯定会跟你生气,说不定又会动手。”
“其实清醒的时候, 你李叔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顶多生会儿闷气, 不会对我怎么样, 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尽管母亲这样安慰,可是杨吱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那天继父李叔大发雷霆之后,母女俩都不敢再提“旅游”的事情, 生怕再度惹恼了他。
“他在我们家,就像个定时zha弹。”杨吱这样对母亲说:“我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你就不能离开他。”
这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为什么就不能离开他,为什么要这样委屈巴巴地守着这个家过日子。
“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母亲深长地叹息着:“他腿坏以前,其实对我还是很好的,腿受伤也是因为想要多加班,多给这个家挣点钱,所以如果我现在离开他,就太没良心了。”
“那你就这样,抱守残缺过一辈子吧。”杨吱说完转身回了房间,每次都是这样,杨吱巴不得母亲赶紧离开继父,可是母亲总不愿意,两个人不知道爆发过多少争执。
杨吱总是责怪母亲不肯为自己,也为她想想,而母亲总是在她离开以后,伤心地抹眼泪。
那个时候的杨吱,还无法理解母亲的无奈和踟蹰,而后的许多年里,当她心性渐渐开始成熟并且稳定的时候,每每念及至此,诸多悔恨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那天中午格外闷热,空气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窒息感。杨吱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房间里,弹出一段轻缓的旋律,心头的浮躁似乎纾解了不少。
她望向窗外,天际翻滚着黑色的浓云,心头升腾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戴上耳机,继续抱着吉他练习。
然而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母亲的叫喊声。
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李叔出现在她面前,满脸通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宛如修罗恶鬼。
杨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叔已经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是杨吱之前录制的singer歌唱比赛的视频。
“老子让你进城读书,你他妈就是这样读书的,抛头露脸去卖艺,工地上的工友都知道这件事,说我女儿在网上当什么主播卖唱赚钱,你可真出息啊,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杨吱反驳:“我没当什么主播,就是唱个歌而已,又怎么了。”
“你知道工地上的人是怎么说老子的,说老子现在没本事了,还要靠当女儿的在网上抛头露脸卖艺来养活!”
“我没用这个赚钱!”杨吱急忙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指着杨吱,手都气得发抖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气得抄起凳子就要砸向杨吱,这时候母亲冲进房间,扑过来护在杨吱的身前:“不要碰我女儿!”
“妈,你让开!”杨吱生怕母亲被继父误伤,拉着她连连后退。
这时候,继父的目光落到了床边的吉他上,脸色微微变了变。
杨吱见状不对,赶紧跑过去想把吉他抱回来,却不想继父上前一步,直接抓起了吉他。
“老子给你生活费,你就用来买这玩意儿了是吧?”
“不是!”杨吱连忙辩解:“这是同学借给我的,你快还给我,弄坏了要赔的!”
李叔愤恨地看着杨吱:“赔,好,我这就赔给你看!”
他说完抓起吉他便往墙上砸,杨吱尖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他用力甩开她的手。
杨吱被他推得跌在书桌边,一声沉闷的嗡鸣声伴随着盛夏的滚滚雷鸣,吉他直接被李叔砸在墙壁上,从中间断裂开来,还有几根琴弦连接着残缺的身躯,琴身的却已经彻底损毁了
那一声巨大的嗡鸣也让杨吱的脑袋彻底空白了,闪电将房间照得透亮,周遭所有的一切伴随着吉他的损毁,定格成了灰白。
那是寇响最珍爱的木吉他。
“你都干了什么!那是杨吱同学的!”母亲也赶紧走上来推开李叔,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然把他推得往后面趔趄了一下子。
吉他琴箱发出的那一声剧烈的震颤也让李叔的脑子稍微旷了一下,气势便稍稍弱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咕哝骂着小赔钱货,转身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间。
杨吱跪在
地上,看着那柄被摔裂成了两半的吉他,一颗心凉透了顶。
“吱儿,没事儿,我明天拿去给镇上最好的王木匠修修,一定能修好。”
“修不好了。”杨吱抚摸着琴箱断裂的位置:“已经坏了,修不好了。”
“那这个琴多少钱啊,咱们给你同学买个一模一样的。”母亲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慌了神:“吱儿,你别吓妈妈,没那么严重的,咱们赔给你同学,啊,没关系的。”
杨吱抱起残破的吉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母亲担忧地看着杨吱,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杨吱强忍着酸楚,抱着断裂的吉他坐在地上,努力试图接续着吉他,可是琴身从中间断开,除了几根残损的琴弦以外,周围木头都已经碎裂,无从修复,甚至都不能回归原貌。
这柄吉他很旧了,琴身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听周婶说,从寇响接触音乐开始,就一直用的是这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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