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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江水悠来至冯贵人宫内。
冯绛正躺在床上看书, 宫内清清冷冷, 门可罗雀。
只有一个从幽州带来的宫女儿站在门口,相请江水悠入内。
里头冯绛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 却仍是窝着不动。
江水悠也不以为忤, 看她懒洋洋的样子, 便挥挥手叫身边的人都退下了。
她走到床前的桌子边上落座, 含笑说道:“人家都说新年新气象, 贵人好歹也要改头换面些才好。”
冯绛掀了一页书, 道:“怎么改, 改了给谁看?”
江水悠听她的话着实有趣,嗤地笑了声:“给你自己看如何。”
“我没那个闲心。”冯绛不以为然的, 眼睛盯着书看了数行, 却没听见江水悠说话。
冯绛不由悄悄瞥了过去, 却见江昭容手托着腮, 好像在出神。
再细看, 她脸上肌肤胜雪, 毫无瑕疵。
冯绛不由松了口气。
当下冯贵人道:“你忽然跑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
江水悠嫣然一笑:“太久没跟你照面了, 我心里怪想念的,所以过来看看。”
冯绛把书扔在一边, 坐起身来:“不要跟我假惺惺的, 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经过上回的事,你一心避嫌,从不跟我照面,今儿却是怎么了?你不怕太后跟那颜大小姐忌讳了?”
冯绛这话的意思,却是从当初冯绛知道是江水悠出卖自己私密那时候起。
当时江水悠将自己家里跟禹泰起的瓜葛倾囊相告,果然冯绛知道他们家对禹泰起有恩,不禁略有些刮目相看。
如果江水悠那时候求自己不要敌视于她,冯绛只怕也就答应了。
谁知江水悠接下来竟提了个令她甚是意外的请求。
江水悠请冯绛跟自己做一场戏。
竟是类似于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
也正是因为此事,让冯绛也不禁对于江昭容的心机佩服的五体投地。
江水悠将形势看的很清楚,如今太后当道,一心宠颜珮儿,之前什么朱冰清罗红药等都不在,连那个不安定的因素——鹿仙草也如愿消失。
那对于颜珮儿一系来说,最大的敌人自然就是这位头号得宠的江昭容了,虽然江水悠有方太妃做靠山,但太妃终究比不过太后。
虽然江水悠曲意迎合,但只要她稍微威胁到颜珮儿或者夺了她的宠,只怕太后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剪除。
如今颜昭仪似是温柔大度,姊妹情深,但江水悠也清楚颜珮儿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与其等着对方下手自己再被迫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找什么应对之策,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免除后患。
江水悠选择的正是“以退为进”的计策。
江水悠辅佐方太妃暂理后宫之事,妃嫔们的四季常服、日用之物自然也都经手。
那日尚衣局派人给各宫的娘娘们进献吉服,江水悠正富春宫在看颜珮儿试穿新的宫服,冯贵人却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照头把一件吉服扔在了江水悠的身上。
把颜珮儿吓了一跳,江水悠则忙起身问怎么了。
冯绛瞥一眼颜珮儿身上鲜亮华贵的宫装,冷笑道:“江昭容真是会做人,哪里有热灶你往哪里跑,只是你也太看人下菜碟了,这种霉烂的宫女都不穿的东西,你也敢叫人给我送去?”
江水悠身边的嬷嬷忙捡起那件衣裳,细细一看,果然见腰间有个拇指大小的破洞。
那嬷嬷忙道:“贵人息怒,我们昭容自然并无此意,只怕是底下的人疏忽了。”
话音未落,冯绛一扬首,啪地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宋嬷嬷踉跄退后:“我跟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狗仗人势的东西。”
颜珮儿越发惊呆了:“冯贵人,有话好好说。”
江水悠见宋嬷嬷给打,面上也多了三分怒色:“冯贵人,我因为念大家都是宫内姊妹,所以跟你好言好语的,你为何如此蛮横,上来就要动手?你莫非真的当我怕了你不成?”
冯绛冷笑道:“你当然不怕,谁不知道江昭容是这宫内人缘最好的,不仅太后太妃赏识,底下的奴才们都信服。只是你却瞒不过我,你今日弄这破衣裳来给我,明摆着是来欺负我,你当我会忍气吞声那就错了!打了一个奴才又怎么样?惹急了我,管你是谁!”
江水悠浑身发抖,怒道:“真是反了天了,我越退让,你竟越发猖狂,我再怎么不堪毕竟位份也在你之上,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来糟践我?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争辩,且这里也不是跟你吵闹的地方。”
她回头对颜珮儿道:“昭仪不要惊慌,我如今就去见太后太妃娘娘,请她们处置就是了。”
颜珮儿忙要拦着她,江水悠已经迈步往外走去。
不料冯绛见她要出门,竟冥顽不灵地呵斥道:“我看你是心虚理亏,所以才忙不迭地要搬救兵,你以为摆出太后跟太妃来我就怕你吗?”
江水悠忍无可忍地喝道:“住口!竟敢对太后跟太妃出言不逊,”她气的脸色发红,“来人,给我把冯贵人拿下!”
外间的小太
监闻声忙跑了进来,冯绛哪里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当下一脚先踹飞了一个,又干净利落地擒住另一人的手,啪啪地左右开弓打了两记耳光,打的那太监昏头转向,往后倒去。
正江水悠在身侧躲闪不及,脚下踉跄竟往地上跌倒,偏偏旁边地上放着个银白的炭炉,江水悠一个不慎,贴脸碰了过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炭炉给她推倒,里头的一块炭蹦出来,正落在那吹弹得破的面皮上。
此事发生之后,冯绛给太后怒骂了一顿,命她在宫中禁足不得擅自外出,若不是看在冯云飞的面上,便要严惩。
至于江水悠因为伤了脸,自然不得侍寝了,整日里也在平章宫内养伤。
连太后跟太妃都体恤怜惜她,不叫她去请安,那时候宫内四处都在散播,说是江昭容毁容了,以后再也不能复宠之类的话。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江水悠的计划之中。
她知道跟颜珮儿争锋不是上策,这样做正是急流勇退、以退为进之意,一来让颜珮儿放松警惕不再把她视作眼中钉,自然不会费心地再设计对付她,二来也得了皇帝跟太后的顾惜,她自己则在平章宫内,平安无事地过了一阵儿闲散的时光。
直到现在。
所以这还是那次事发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因此方才冯绛见她亲自到来,就知道事情出了变故。
听冯绛说罢,江水悠又是一笑,却说道:“的确,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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