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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了队中那面比人还高的旗帜,把它笔直地拉往一边。因为它的面积足够大,现在令公鬼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图案了。他不知道旗帜上的那个彩色漩涡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漩涡的中心,有一个像泪珠一样的纯白形状——嘉荣之火!
令公鬼的呼吸几乎凝固了。
“邓禹也在队伍里,”孔阳的语气听起来心不在焉,“他终于狩猎归来。去了真够久的。不知道他的战果如何?”
令公鬼好不容易才说得出话来:“是鬼子母们。”他轻声念道。“那些女人,全部都是。”的确,纯熙夫人也是个鬼子母,但是他曾经跟她一起旅行,就算他无法完全信任她,至少他熟悉她。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熟悉她。
然而这里,如此多的鬼子母们聚集在一起,像这样走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令公鬼清了清喉咙,可是声音仍然刺耳,“为什么要来这么多鬼子母们,孔阳?她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还带着鼓手、号手和旗帜开路。”
在郯城,鬼子母们是受到尊敬的。至少,大多数人都很尊敬她们,其余的人则对她们表示敬畏。不过,在令公鬼成长的地方,至少有一部分人是把嘉荣女巫与幽冥魔神相提并论的。令公鬼也曾经到过其他地方,那些地方对鬼子母们更是只有惧怕,常常还带有怨恨。
令公鬼想数一数队伍中女人的数目,可是,她们没有排成队列,而是随意走动,互相谈话,或者跟轿子里的人谈话。这样他就无法数清,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他自己曾经跟纯熙夫人一起旅行,也见过其他鬼子母们。
从来没有红河人离开过锡城,或者说,几乎没有,而他离开了。他见过许多家乡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做过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曾经觐见过玄都银蟾女王和继承王位的公主,与黑神杀将正面对抗,还走过红尘之道。所以,他开始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然而经历过这一切之后的他,仍然难以接受眼前的情景。
“为什么这么多?”他轻声又问了一次。
“因为丹景殿下亲自来访了。”孔阳看着他,他的表情就像岩石一般坚硬无情,“你的训练结束了,放羊的。”他顿了顿,令公鬼几乎觉得孔阳的脸上露出了同情,只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要是你六七天前就已经离开,那对你是最好的。”说完,退魔师抓起自己的中衣,沿着梯子爬进塔中,离开了。
令公鬼咽了咽口水,想湿润一下喉咙。他瞪着那条渐渐接近海门通的队伍,就像瞪视着一条蛇,一条致命的毒蛇。响亮的鼓声号声在他的耳中回响。丹景玉座,鬼子母们的最高首领。她是来找我的。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很肯定,她们拥有知识,可以帮助他的知识。可是,他不敢问她们。他害怕,她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安抚他。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同样害怕她们不是来安抚他的。
令公鬼心里骂道:这可真是活见鬼,我不知道,我到底更害怕哪一样。
我不想使用紫霄碧气,他轻声自语,那一次是意外!这可真是活见鬼,我根本不想跟什么紫霄碧气扯上关系。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碰它!我发誓!
他吃惊地发现,鬼子母们的队伍已经开始进城。风猛烈地旋转着,吹得他身上的汗珠就像冰珠一般刺冷,鼓声在风中听起来就像狡诈的笑声,他觉得自己闻到了空气中强烈的坟墓味道。
他想:如果我一直站在这里,这味道就将是我死亡与危险的气味。
他抓起自己的中衣,爬下梯子,撒腿飞奔起来。
海门通卫所的走廊里,光滑的石墙上装饰着几幅简洁大方的山水画和诗文,丹景玉座到来的消息使这里一片忙乱景象:穿着黑金两色直裰的仆人为了各自的使命而左冲右突,或去准备房间,或去给灶房传达命令,边跑边抱怨说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立刻给一位如此重要的人物准备好一切;而那些头上除了用皮绳扎着的顶髻以外全都剃光的黑眼睛武士们倒是没有跑,但亦是脚步匆忙,脸上闪着通常只有在战斗之前才能看到的兴奋光芒。令公鬼匆匆走过时,有些人跟他打招呼。
“啊,你在这里啊,令公鬼。愿苍天眷顾你的宝剑。你是不是赶着去梳洗啊?你是打算以最佳仪态觐见丹景殿下对吧。她一定会召见你和你的两个朋友以及那些女孩的,一定会。”
令公鬼朝着通往男子住宿楼的那个宽阔得足以让二十个汉子并排而行的台阶小跑而去。
“丹景殿下本人突然来访,毫无预警就跟货贩一样。这一定是为了纯熙夫人和你们几个南方人吧,对不对?”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男子住宿楼那扇裹着铁皮的宽阔大门敞开着,却被一群在那里讨论丹景到访的梳顶髻汉子堵塞了半边。
“哟,南方人!”
“丹景殿下来了呀。我想,大概是来找你和你的朋友们的吧。”
“世事难测,你们可真有面子!她很少离开嘉荣,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从来就没到边塞来过。”
令公鬼只好随口回应了几句打发了他们。他必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没空和这些人聊天。他们以为他们
明白,很体谅地放令公鬼过去了。其实他们只知道令公鬼和他的朋友们曾经跟一个鬼子母一起旅行,还有,他的朋友中有两个是女人并且打算去嘉荣接受鬼子母们训练,其余则一无所知。然而,他们的话就像知悉一切似的刺痛着令公鬼。
他想,她是来找我的。
令公鬼冲进住宿楼,冲进他跟马鸣、子恒共住的房间凝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房间被穿着黑金直裰的女人填满了,她们个个都在忙碌。
房间并不大,虽然从房里当作窗户的那对高而窄的箭缝往外看,可以看到内院,却并不能令房间显得宽敞。地上用黑白相间的瓷砖砌了三个火炕,上面放着三张床,每张床的床脚处都有一个雕花大箱子。此外,还有三张普普通通的椅子,以及门边放着的脸盆架,和一个高而宽的彩漆衣柜。这些家具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房间里的八个女人就像挤在篮子里的鱼儿。